林默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听着就觉得怪惨。
替那朱爷子喘不过气来。
可怜呐,庄稼人真是经不起一点儿波澜,病都不敢生。
本就没有家底儿,生个病就是一屁股饥荒。
不过村长居然已经借了三百块钱给他了?还挺良心。
不过良心补贴无底洞,补贴到猴年马月也补贴不完。
“兔子拿回去好生养着,别再动卖兔子的心思了。”村长冷酷拒绝收买兔子,但是接下来他却话音一转:
“就没跟卫生站打听打听,有没有旁的便宜点儿的药?”
“打听了,那大夫说别的吃了跟没吃一个样儿,最好的止疼药还是阿司匹林。”老朱的声响蔫儿吧唧。
“哎,可是这玩意儿,20片就要十块钱,谁吃得起啊。”
“而且还一次吃两片,一天吃三回,十块钱才够吃三天的,简直了。”
“算了,你等一会儿。”
十来秒功夫,村长从外头进了堂屋,进里屋一趟之后,手里拿出来了三张十元钞票。
只听门外一顿“谢谢村长”的重复,以及村长“别把兔子卖了”的叮嘱。
然后村长就也蔫儿吧唧的回了堂屋。
稍微喘了口气,就从里屋里拿出来六沓捆好的钞票,额外还有24张零的,数了数就递给林默。
“那明摆着是个窟窿,借了就得一直借,最好还是想法子叫他能自个儿挣钱。”林默佯装平静地搭了一嘴。
“是啊,还是得自个儿挣钱才行,”吴丰收长吁一口气,紧接着就说出让林默深感意外的未知情况:
“不瞒你说,我儿子吴集有肾炎,也得天天吃药。”
“啊?”林默大大诧异。
吴集,瞅着挺清瘦的,原先还以为他只是天生皮肤白,再加上出生在家底儿还算殷实的村长家,不需要做农活,所以也晒不黑。
这么一想才隐隐意识到,吴集的脸确实白得有种病态的感觉,只是不明显。
“而且吃的药里头,有一种还是外国药呢,叫泼尼松,一百片一盒得要三十块钱,一天吃十片,吃到大夫叫停为止。”
“已经吃了半年了。”
林默在肚子里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三十块钱只够吃十天的。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药。
见林默只是瞪着惊讶眼儿,也不说话,吴丰收寻思说了也就说了,直接说完算熊:
“大夫给咱打了个预防针,叫咱提前开始攒钱。”
“要是吃药吃不好,就得去省城做手术,让咱提前攒至少一万块钱备用。”
“这还是切除的花销,要是换肾的话,要花的钱更多,至少是这个数的好几倍。”
恍然明白村长咋对挣钱这事儿这么积极,原来原因在这呢。
真不容易啊。
“所以啊,你可得好好弄东西来,我就指着你那松仁能……咳咳咳,嘿嘿。”村长脸上的愁云,被狡黠的笑容替代。
林默也赔起个笑脸:
“这必须的,不过咱也得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偃松的花果期就到十月底,等这半个月一过,基本就没有了。”
“樟子松也是。”
“啊?”村长大大惊讶。
还以为这玩意儿能一年到头收呢,高兴之下却忘了庄稼也就那几天能收成,山里的花果跟庄稼是一样的。
一时间,俩人的脑壳里都在转悠,寻思着等松仁过季了,咱们到时候还能折腾些啥子。
东北天寒地冻的,基本上过了秋收就要开始猫冬,因为气候已经很冷。
吴丰收掏出已攥到破旧的统筹单子瞅了半天。
感觉好像也就皮冻不受季节影响。
“你那单子上有咸鱼不?”林默问了一嘴。
村长摇摇头,表示没有。
“其实咱龙江省是咱国家的长子,几乎啥工业都集中在咱龙江省,”林默说着自己的想法:
“工业嘛,就意味着工厂,工厂就肯定有食堂,食堂肯定要集中统筹食材,统筹食材肯定得跟各种养殖厂采买。”
“要不您打听打听外头有没有养鱼的?”
“咱明儿分过兔子之后,带村民一起网鱼去,网来的鱼直接卖给渔场!”
“挣来的钱,咱俩各抽一笔,其他的就按公平的方式分给村民当辛苦费!”
“您觉着咋样?”
一席话一出,给村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家伙,一张嘴就要往大了捅呢。
咱出去到处打听,那不就是到处告诉人咱在投机倒把吗?
而且那些养殖场、渔场,那都是公家开的。
你跑到公家脸上说咱在投机倒把呢。
你疯了你!
县里主动告诉咱他要收啥,那是公家在主导经济。
你私人跑公家脸上搞钱,那就是投机倒把。
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那嫩江里头的黑尖子啊、大扁子啊、白肚鲢啊,老多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捞,都快长成精了都。”
“想捞多少,那真就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林默其实还惦记着捞鱼呢,因为那黑尖子是真好吃啊。
要是能捞的话,吧唧吧唧,咱也能吃上。
要是能弄个门道天天要收,那咱就能天天吃上!
村长的肚子里完全没有采纳他的想法,顶多去县里的时候,装作随意地朝咱那在县里当官的老堂哥问一嘴。
但不妨碍捞鱼这事儿,他觉着可行。
捞了之后,每家每户不就有过冬的咸鱼吃了。
咸鱼能下饭,风干的不咸鱼也能炖菜当肉吃。
跑来咱脸上借饥荒的村民就也能少一点儿。
反正秋收结束了,村里人天天闲的出屁,找点儿事做做也好。
“明儿再说吧,逮兔子去吧。”
“嗯。”
林默应了一声,就转头走了。
等他走了好几分钟之后,村长才反应过来想问问肚子里好奇的。
这家伙,啥情况啊,居然能一口气逮着这么多兔子。
靠的啥法子逮着的?
不说惊人,直接就是个吓人。
……
林默回到家时,小花正苦恼呢。
刚才那三千给了她叫她收藏,结果原先抠的炕床洞子竟然塞不下了。
这会儿林默又揣了一身钞票回来,六千多。
巨款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皮子里,小花差点给惊晕过去。
林默瞅见地上还放着那装着三千块钱的麻袋,一眼看破是藏钱的洞子不够大了。
于是从外头摸进来镐头,直接站在炕床上,将炕床表面的三块砖给抠撬了出来。
原先这炕床就是用黑泥砌的,黑泥一点儿也不经抠撬。
直接撬出来了三层,里头两层用来藏钱,外头一层再把砖给填回去。
床褥重新铺好,完全看不出来。
不过。
家里竟然藏了一万多块钱!
天哪!吓人!
心惊肉跳地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