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中在厂子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就像一头默默耕耘的老黄牛,每日早出晚归,勤勤恳恳。
那一身洗得发旧的工装,见证了他为整个家付出的每一滴汗水。
他心里一直有个盼头,盼着家里诸事顺遂。
尤其是眼巴巴地看着,大儿子刘光齐一天天长高长大。
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这心思就愈发急切。
为了给光齐操办一场体体面面的婚事,刘海中把多年来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积蓄,一股脑儿全翻腾了出来。
那一本皱巴巴的存折,承载着他无数个日夜的辛劳,如今毫不犹豫地交到了亲家手里,只为换来儿子成家的安心。
婚礼那天,四合院就像炸开了锅,热闹非凡。
院子里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摇曳,似在欢快舞蹈。
大红喜字更是贴得满满当当,从院门到屋门,随处可见那喜庆的颜色,映红了人们的脸。
刘海中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平日里总是紧绷着的脸上,此刻笑得堆满了褶子,眼睛眯成了缝,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之光。
有意无意的向易中海炫耀,他的好大儿要成家立业了。
他看着光齐和新媳妇身着崭新婚服,并肩站在一块儿。
心中幻想着,往后的日子。
每天清晨醒来,能听到小两口的欢声笑语,吃饭时围坐一桌热热闹闹,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那该多美。
为了这场婚事,他不仅掏空了自己的存款。
还赔着笑脸,跟邻里乡亲好说歹说借了些钱。
一心就想把仪式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能让儿子儿媳在人前失了面子,受哪怕一丁点儿委屈。
可谁能料到,命运就像个爱捉弄人的顽童。
蜜月刚过没几天,刘光齐两口子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天,刘海中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刚迈进院门,就感觉一股异样的冷清扑面而来。
往常这个点儿,厨房里该飘出饭菜香,屋里也该有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可今儿个,啥动静都没有。
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起初,刘海中还安慰自己,估摸小两口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于是,他慢悠悠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点起一袋烟,耐心等着。
一袋烟抽完,又一袋烟续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他这才起身进屋,打开灯的瞬间,屋内的寂静让他心里发慌。
再一瞧,儿子儿媳的衣物细软都没了影,衣柜敞着,里面空空荡荡,像是被洗劫了一番。
刘海中彻底慌了神,双手颤抖着开始翻箱倒柜,把每个抽屉都拉得“哐哐”响,衣橱里的旧衣服被他一件件扒拉出来,扔得满地都是。
他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领,满心期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胡思乱想。
然而,现实冰冷刺骨,在床头的夹缝里,他只找到了一张草草写就的纸条,上头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匆忙间留下的:
“爸,我们出去闯闯,钱以后再还您。”
那一刻,刘海中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
他的手死死攥着那张纸条,指关节泛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空荡荡的家,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这一下,多年的积蓄没了,还背着一屁股的债,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像是秋风中的残叶,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满心的欢喜刹那间成了泡影,碎得彻彻底底,只剩无尽的迷茫与酸涩在心底蔓延。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喊,却像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不知道,往后这日子,该咋熬过这一道道难关,茫茫前路,一片灰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秋风萧瑟,四合院的天空,被昏黄的色调笼罩。
片片秋叶仿若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打着旋儿,无力地飘进院子,一片枯黄恰好落在刘海中拖沓的脚边。
自从刘光齐跑路的消息,在这四方天地传开。
刘海中就觉得,这平日里习以为常的院子里的风,仿佛都变了味儿,好似裹挟着冰碴,直直地往他骨头缝里猛钻。
“哟,老刘,听说光齐在外头惹了大祸,捅出大娄子啦!你这当爹的,平时咋教育孩子的呀?”
前院阎埠贵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晃悠过来。
脸上挂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道带着嘲讽的弧线。
说出的话像这深秋的冷风一般,又尖又利,直直刺向刘海中,引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一阵嗡鸣。
刘海中紧咬下唇,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一道棱,闷着头快步往前走,两只手攥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刺目的白。
刚踏入中院,正碰上贾东旭提着一包土豆迎面走来,眼角余光瞥见刘海中。
脚步顿了一瞬,微微侧身跟身旁的人小声嘀咕:
“瞅瞅,他家老大跑了,这平日里在院里横得二五八万,啥事儿都要插一杠子、显显能耐的主儿,这下可好,打脸咯。”
那声音不大不小,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误地落进刘海中的耳朵里。
傻柱也跟着嘲讽起来,姜君坐看事情发展。
刘海中身形猛地一僵,脚下像是被钉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白的是难堪,红的是羞愤。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可喉咙里却像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满心憋屈的刘海中,像个被抽了脊梁骨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家屋里。
屋内光线昏暗,几缕从窗棂缝隙透进来的光,在弥漫的尘土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罗桂花坐在床边,双手反复揉搓着衣角,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这日子可咋整,往后可咋过哟。孩子不懂事,你这当爹的也跟着犯糊涂,咱家咋就摊上这么个糟心事。”
刘海中仿若没听见一般,“砰”地一声重重坐下,屁股下的凳子腿都跟着晃了几晃。
他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墙角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往昔在这四合院,他走路带风,腰杆挺得笔直。
邻里间不管大事小情,他都要凑上前去评个理、论个是非曲直,那股子精气神,让旁人都得敬让三分。
可如今呢,却似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吧唧,没了半分生气。
午后,惨白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洒在院子里,没带来多少暖意。
刘海中慢腾腾地挪到院子当中,寻那一小片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想从这稀薄的日光里汲取些许暖和气儿。
许大茂和院子里面几个年轻后生勾肩搭背路过,瞥见他,立马止住笑闹,压低声音嗤笑起来:
“看,这就是二大爷,以前老觉着自己了不起,现在倒好,儿子跑了,啥威风都没咯,成了全院的笑话。”
那话语像一把把飞刀,直戳刘海中心窝。
他脖子下意识地一缩,像只受惊的鸵鸟,把脸使劲埋进衣领里,妄图将自己藏起来。
又仿若一只受伤后躲进壳里的蜗牛,对外界的一切羞辱与嘲笑,只剩无力招架。
曾经的他,满心盼着儿孙绕膝、满堂欢乐,憧憬着在这四合院挺直腰杆、扬眉吐气,可如今,这一方原本承载着烟火温情的天地,倒成了他的刑场。
每一道投射过来的目光、每一句轻飘飘却如利刃的闲言碎语,都化作抽在他身上的无情鞭子。
一下又一下,抽得他满心悲凉,不剩半分心力。
刘海中只剩一具空壳,在这秋日残阳下的四合院里面,挨着、熬着,不知何处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