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康幼沁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晴空霹雳直直击中。
她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手中揪着的帕子慌乱中险些掉在地上。站在身后的彩云赶紧一扯她的衣袖,可仍未让她稳住心神,嘴唇开合几次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行了,我这儿你也不必伺候,回去吧。”平阳公主原还打算安抚几句,可余光瞥见她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模样,连这份心都打算省了。
“是...”康幼沁走出门外,日头一照只觉得天旋地转。
虽成婚两载有余,可她同吴延之的关系向来不甚亲密。要真纳了人来平分那本就不多的爱意,她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就像娘,不,娘好歹还有他们一儿一女傍身。
康幼沁的手抚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般几乎要哭出来:“彩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此时仍在平阳公主的院内,廊下站着的都是婆子丫头,彩云扶了康幼沁的手臂,轻声道:“少夫人,咱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康幼沁摇摇欲坠的身影淡出平阳公主的视线,她才重新拾起筷箸,夹了一只水晶小笼。
青琅赶紧将调好的青醋小碟子放到她的跟前,口中问道:“公主,您向来待少夫人宽容,于子嗣一事上也不多加苛责,怎的突然要给大少爷的房中进人?”
“我对她为何宽容,你难道不知么?”
“自然是因着少夫人的娘家舅家是太子一脉,年前,少夫人的外祖可是得了圣上的亲赏。您不还为着这事,将那支镶宝石的凤蝶金簪给了少夫人么?”青琅答道。
平阳公主吃完一只水晶包,又饮下一口茶,继续道:“是啊,可如今太子不得圣意,说不得...”
她顿了顿道:“我也宽容了两年,再往延之房里头塞人,也算不得作恶。说起来,她无所出已是犯了七出头一罪,我没一纸休书扔到她面前已经算不错了。”
青琅跟着平阳公主这么多年,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她早些年同荣妃走得近,见罪了华贵妃,搭上少夫人的舅家也是为了太子登基之后多一条退路。
青琅又问:“既然公主不喜少夫人,又何不真的休...”
平阳公主摆了摆手,素手捏了一块玉蒸酥放在空了的白瓷碟上:“爱吃的糕点放在一处,若是打翻了连个渣都不剩,现下分出一块来另放...”
“公主慧心巧思,青琅佩服!”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心中自是得意。皇兄圣心难测,若是太子稳坐东宫倒也罢了,若是事情有了变故,她同荣妃私交甚笃,说不得在国本一事上真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从龙之功,呵呵,待到那时,权势滔天不是现在可比。
这头欢欣之意甚浓,康幼沁的房中却是愁云惨雾一片。
在自己婆婆面前康幼沁不敢放肆半分,可回头一关上房门,她便立时摔了一整套的青花缠枝纹的茶具。
踏着一地的碎瓷片,康幼沁一边哭一边在桌旁坐下,抽噎着骂道:“这事儿能怪我么!他不回来,难道我要找别人生?!”
彩云一听,吓得面色发白,顾不得规矩,赶紧上前差点要捂住康幼沁的嘴:“我的姑奶奶,这话难道是能乱说的?要是让人听见了,怎么得了!”
彩云心中一叹,自家这位祖宗嫁进公主府两年了,还是这般没有心机,要不是自己时常在旁提点,恐怕早就惹出大祸来。自己这差事当的可真算是如履薄冰了,早晚有一天自己要因她栽个大跟头。
要不是自己从小跟着夫人,一家老小又都仰仗着夫人过活,彩云都想求了平阳公主出府。
康幼沁是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回过神来也是心头一跳,看着房门紧闭,眼中的恐惧才褪去。
她压低了嗓音,愤声道:“怎么办!她一声不吭就要给延之纳人进房,一出手还就是两个!彩云,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我还是得回府一趟!”
“少夫人,别急!”彩云按下康幼沁的身子,“方才公主才跟您提了这事,您后脚就回府,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对少爷纳人的事情不满,传扬到公主的耳朵里,岂不是不好。”
康幼沁自己个儿的主意被否了,更是心中慌乱,双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即便是公主要往房中进人,哪有这么快的,过个几日奴婢陪您回府一趟,将事情说与夫人,您看如何?”彩云循循善诱,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对点了这个炮仗。
康幼沁别无他法,也只能点头同意。
彩云见她神情稍有和缓,又继续道:“少夫人,既然公主说了要进人,那这件事定然是无法转圜。说到底您还是得在少爷的身上多下功夫,如果您和少爷琴瑟和鸣,就是院中挤满了人,又如何撼动得了您的地位,毕竟您才是少爷的正房妻子啊!”
康幼沁撇撇嘴:“我哪里不知道,可...可延之他对我从来都是冷冷的。”
彩云暗自叹了一口气,又道:“怪奴婢多一句嘴,您往日里对着少爷性子软一些、和顺一些,石头也能捂热了。若是再同从前一般使小性子,等那些个妖娆的女子进门,您可还要吃苦头呢!”
彩云的话不好入耳,但康幼沁也知她是为自己考虑,当下只是委屈得点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