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北街一家中药铺子的坐馆大夫袁顺衾前段时间接了个活儿，要给英国公府的一位少爷接断手。
他的铺子不大，医术一般，更是没什么名气，不知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可到了地方见了人，他就明白怎么寻上了自己。
离第一次包扎已过一个月的时间，这日他挎了药箱再次上门去给人换药。
他才进了院子里，就感觉比上次来多了一点儿新气象。院子里的枯草被清理了，地上不见落了的残叶，几株腊梅开得正艳。
沈月蓉身边的大丫头彩玉领着大夫到了观云居堂屋门口，就见扣儿快步走了出来。
“彩玉姐姐，您怎么来了？”扣儿迎了上去。
彩玉仰起下巴：“给四少爷换药的大夫，你领着进去吧。”
扣儿闻言自不敢怠慢，只是转身的瞬间没有留意到彩玉留给袁大夫一个隐晦的眼色。
袁大夫快步跟上，进了屋里，就瞧见一月前还病歪歪躺在床上的少年郎精神好了不少。
康允泽的胳膊拆了绷带，袁顺衾赶紧将药箱里带来的膏药敷了上去。
“少爷这胳膊以后每三日拆了纱布敷上一帖膏药。”袁顺衾说着将装了膏药的盒子递给守在旁边的元宵。
康允泽瞧着自己的胳膊，仍旧不放心道：“大夫，我的右胳膊偶尔还是隐隐作痛，一点儿劲也使不上，这是为何？”
袁顺衾低头整理药箱的手停了片刻，随后仰起脸安慰道：“这都是正常的，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少爷手伤得严重，好的当然也慢些。”
他面上露出些奇怪的神色，又道：“少爷平日里可以吃些炖汤补品，好让骨头长得快一些。”
虽然康允泽还是忧心受伤，但大夫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好放宽心，只等伤痕慢慢疗愈。
袁大夫的话几个丫头都记在了心上，可放在心上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鸢儿中午从大厨房拿回来的饭菜是烩杂鱼、五味杏唠鹅、煎豆腐、醋茄子、槽黄芽，荤的油腻，素的无味。
扣儿虽收敛了不少，但性子难改依旧火爆，她一看这菜色立时火了：“不是跟大厨房说了少爷受伤要喝大骨汤鸡汤补身子么，怎么一样都没有？”
鸢儿脸上也不好看，她亲自去的大厨房，面对面地瞧了那些人的脸色。
“别说鸡汤了，就是让她们另做个鸡蛋羹，也惹了人的白眼。说前儿个三姨娘发热，要另做清淡的粥食也是没有的，照样吃的是做好的饭菜，怎么就咱们观云居的事情多。”
扣儿那暴脾气一下被点燃了：“什么！那群小蹄子敢这么说？！”
她撸起袖子一副要冲出门去的样子，元宵赶紧拦了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教训教训她们！”
“胡来，大厨房的那些师傅嬷嬷们还能在你手下吃了亏不成？”元宵一捏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再说，就算你讨了好，跟大厨房结了仇，咱们以后饭还要不要吃了。就算人家不往饭菜里下药，就是多放一把盐就够你受的。”
鸢儿也随声附和：“是啊，元宵说得对。”
“先拿进去吧，时辰到了，让四少爷先用午膳。”
几个人在外头压低了声音的话，还是让康允泽听见了，他面上未曾显露，却和往常不一样，默默地将午膳吃完了。
元宵刚进大厨房就见识过其中的等级森严，俨然就是个国公府的缩影。
她承认大厨房的不少丫头待人友善，那是对着和她们朝夕相处有了感情的自己。若是对着鸢儿扣儿这样没什么交情，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的丫头，怕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这也是寻常，随便一个院的丫头来让大厨房另做个菜，要是应承下来，别的院子有样学样，那她们还怎么做事。
所以除了老夫人还有老爷夫人院里的丫头能点些菜，那些个姨娘也少有点菜的时候。
元宵也不打算去找大厨房的人。
养身子是长久的事情，她虽然和蕊英蕊珠她们有些交情，一味的麻烦，既是让她们难做，也怕也是会将这点子感情给磨灭没了。
想来想去，元宵还是决定让冬生取了钱去单买些食材来炖汤。
“记得，要买当日新鲜杀的生猪，骨头多买两根。”元宵虽然列了单子，还是细细说了要求。
“你放心，我帮我娘买过菜。”冬生向元宵保证，生怕她会觉得自己不靠谱。
冬生果然用行动证明他在买菜这方面确实靠谱。
新鲜的筒骨、干菜、土豆...
冬生和元宵一起蹲在地上，他搔搔头：“其余的都好买，就是你说得那种干菜，跑了两个铺子都说没有。”
“就是这个。”元宵拿了那捆干菜，欣喜道，“之前在二小姐身边的时候，大厨房做过干菜炖排骨，那顿饭四少爷喝了好几碗汤。”
干菜炖排骨是地道的京师菜。
京城位置靠北，冬日里新鲜的蔬菜不多，所以百姓多有腌制咸菜、晾晒干菜的习惯。寻常人家会把干菜蒸熟之后用油炒着吃，富贵些的便像国公府一般炖排骨、炖猪蹄。
元宵将排骨洗净，焯水之后用热水将排骨洗净放进炖盅。炖盅里倒进滚烫的开水，片刻之后就被炭火烧得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
鸢儿对做吃食颇有兴趣，正好无事，就蹲在一边帮着元宵看火。
“不是做干菜炖排骨吗，为什么还要洗土豆啊？”鸢儿看着元宵将整颗的土豆扔进汤里，心下奇怪。
“这土豆是吸味的。”
“吸味？”
“是啊，干菜味道重，在晾晒之前又下了重盐煮过，在炖排骨之前是该用清水泡上半日的。但咱们才买回来，又急着做，将土豆放进去吸了味道再捞出来，汤便不会那么咸了。”
鸢儿听了直呼聪明，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办法。
半个时辰后元宵捞了土豆，又舀了半碗汤让鸢儿尝了味道。
“好喝！”
“晚上就跟大厨房的菜一并给四少爷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