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车轮朝天,完全翻过来的霍家商务车,况子压低帽檐,打了方向盘绝尘而去。
之后数日,楚暮再没见到过霍占极。
霍云裳出事的消息,被霍家全城封锁,就连霍长风惨遭暴徒毒打,都无半点风声走漏。
三房祸从天降,创巨痛深。
重症监护室每日探视时间很短,三夫人脱下防护服,从里面走出来时,整个人悲痛欲绝。
回到车上,后座的霍允贤仍在面色凝重的打电话。
三夫人双手捧住脸,待司机把车子驶离老远,她才忍不住哭出声,“云裳浑身插满管子,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霍允贤掐断最后一道通话,眉宇间神色极阴,“我不相信这会是一次意外。”
三夫人忙抬起猩红的泪眼,“老公,你查出什么了?”
霍允贤摇摇头,不管是肇事司机,还是监控画面,亦或目击者,所有证据都表明,这场车祸,再寻常不过。
就连长风挨的那些打,也是他曾经仗着五少爷跋扈的身份,惹来的地痞流氓。
可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除了老二那边,我没得罪过谁。”
三夫人目露吃惊,“你是说……”
想到颐景园那一堆照片,霍允贤眼里的温度迫降,“霍允呈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当年大哥……”
三夫人猛一把按住丈夫的大腿,有司机在,她一脸严肃的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楚暮出院那天,是庞拓亲自开车来接的人。
护工把她扶上后座,连同手里剩余的药一并交出去。
“谢谢。”
护工笑道:“楚小姐,您慢走。”
庞拓扳过内视镜,目光扫了眼楚暮那张淡若清菊的脸。
男人发动引擎,加速离开医院。
楚暮在湘菱一住就是二十来天,又被养回了原来的气色。
她鬓角抵着车窗,心里压着如何逃亡的事,情绪总归不大提的起来。
记得她刚来京城那会儿,正值盛夏,转眼几个月过去,都入秋了。
她下一站,又该去哪里?
“庞先生,先回老宅吧。”沉默片刻,楚暮忽地淡声道,“我还有些私人物品要拿。”
庞拓答道:“楚小姐需要什么,占哥都会替你准备。”
“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一些东西,情感寄托,外面买不到。”
庞拓听言,便直接调转了车头,男人行驶一段路后左转,默了默,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沉声道:“对了楚小姐,占哥让我告诉你,季明佑前几天已经回白水市了,他念着四小姐,应该过不两日,就会跑来霍家。”
楚暮表情凝滞,右手的大拇指用力掐入左手掌心,强装镇定道:“他来找自己的未婚妻谈恋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庞拓富含深意的笑了笑,“没事,可能占哥就喜欢跟你分享一些,好听又好玩的八卦。”
楚暮掌心传来剧痛,吸入肺腑的凉意一寸寸蔓遍四肢百骸,她忙闭起眼,强压着内心那股子恐惧,身体,却遏制不住颤抖。
连霍占极都清楚,季明佑不可能只是冲霍云裳来的。
以往程胜的虐待历历在目,而这次,是季明佑亲自找上门。
迅速从东苑拿到双肩包,为了不让人起疑,楚暮最终决定先随庞拓回溪园。
谨防又遭遇什么不测,她此去的行踪,断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包括霍占极。
傍晚,李姐做好晚餐,从二楼叫下楚暮吃饭。
她没什么胃口,筷子若有所思拨弄碗里的米粒。
时间不等人,倘若今晚出发离开京城,明早,大约就在千里之外了。
思及,楚暮心中便已有了明确方向,她食不知味的用完米饭,正欲起身回房,两腿之间忽然蹿来什么东西。
楚暮被撞地弹坐回去,那东西顺势跳起来,顽皮地扒到她腿上。
嘴里‘啊’一声尖叫,要不是被椅背拦着,楚暮差点仰倒在地。
男佣见是霍爷养的那条德牧狼犬,也不敢上前驱赶。
这狗聪明得紧,只听主人号令,它能一路畅行无阻的进门,那就说明霍爷来了。
德牧每回来这里,都是先一步就在庭院外的铁艺门前下了车,随后,司机的车子才会缓缓开进来。
楚暮并不怕狗,只不过一时被惊扰,条件反射的一通吓。
“将军。”
门口,霍占极的声音干净微沉,音色一贯平缓,却是震慑力十足。
将军闻言,两条前腿立马从楚暮身上下来,摇着尾巴,乖乖臣服于她的脚边。
楚暮循声望去,原来,霍占极还真养了一条狗。
还以为,他之前说的话,是故意呛她。
男人左手优雅揣兜,一件浅灰衬衣好看的扎入裤腰,腿身比完美到令人发指。
他慢慢朝这边走来,魅惑的眼角淡扫过餐桌,视线最终停留在楚暮脸上。
霍占极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淡淡道:“你好好和将军熟络熟络,在还没恢复视力之前,往后,它会是你最好的眼睛。”
霎时,楚暮瞳光里,有一闪即逝的震愕,她今晚就要离开,自然承不了他的这份情,却又惊讶于,他为何会突然想到要送自己导盲犬,“它是你养的,应该很珍贵吧?”
霍占极一乐,“你不也是我养的?”
楚暮张了张嘴,却是接不上这话。
她端坐在餐椅上,脚边趴着一只体型硕大的毛孩,德牧似乎是经过了某种特训,不论眼神亦或气质,都透着一股子敏锐。
楚暮的鞋尖正抵着它肌肉强健的前腿,她埋下腰身,右手谨慎地摸了过去。
掌心恰巧触碰到德牧抬起的鼻尖,楚暮手臂下意识缩回。
将军歪斜着脑袋看她,一副温顺模样。
楚暮做好心理准备后,再次伸手去摸它。
将军仰头盯着女人垂下来的手掌,立起的耳朵向两边耷拉。
她顺了顺它头顶健康的毛发,试探喊道:“将军?”
“汪——”
声色浑厚,气势如虹。
楚暮眉眼舒展,“它好通人性。”
霍占极见她笑逐颜开,想来这礼物她是喜欢,男人薄唇竟不觉跟着浅浅弯起,眼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无从察觉的辉光,“眼睛好了,记得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