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却驱不走林诚和江虎心中的雾霾，不管是那个矮个子还是那个刀客他们都看走眼了。只是谢恒身上的伤很重，他们现在没有牙牌没有钱无法去城里找大夫，如若不然方才也不会想到打劫，只是打劫没有打到还被抓了，现在他们二人是打不说，说不对，挺气的。
孟谷从车上拿了当初从宁禧那边讨来的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态度很明显。
山间一山坳中的山洞里，洞口放了不少枯枝和动物的粪便，洞中间一块干净的石板上躺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他脸色发红呼吸有些急促看着状态很不好。
孟谷上前看了他用草药包扎的伤口，对身后的两人吩咐道:“点火，再找一些干净的水来。”
林诚正准备自己去叫江虎在这里守着，那边孟谷见两人没有动静，不自觉的厉声道:“还不快去。”
或许孟谷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严肃的时候会散发出无形的官威。
刘大力晃了晃手中的宝刀，龇龇牙道:“我家少爷要是想除了你们，只需一句话，一刀。”
经过几个人的努力，谢恒的情况总算稳定睡着了，不得不说，宁禧的药对刀伤真是有奇效。
洞里又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孟谷坐在一个刚做好的草垫子上，其余三人席地而坐。
孟谷道:“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林诚和江虎对视，最后站起身来单膝下跪，抱拳道:“多谢公子对我们兄弟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差遣我们兄弟绝不推辞，只是这事......”
孟谷笑道:“我虽是第一次来江锦县也是第一次听锦兴楼，但听了百姓的讲解只觉怪异，很怪异，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说辞，至于别的我自己会判断。”
林诚听着孟谷的话也觉得有些怪异，明明大家都是坐在地上身处破洞里，但就感觉眼前这个人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样，可以说了吗？”
林诚站起身又缓缓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一个妹妹，她叫林霜，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九年前......”
孟谷是个很好的听客，在林诚说的平缓时没有说话，在他激动的口吐芬芳时亦没有打断过他。
许久之后故事讲完，林诚的眼睛通红，里面掺杂着各种情绪，其中恨最为强烈，而这里面他下意识的没有说他杀了人，应该说他谁也没有说。
“从前的事我无法去评论，就想问问，林诚你所说的报仇和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便是夜闯锦兴楼？”
“什么夜闯锦兴楼，我们那是夜探仇穴。”江虎有些不满的道。
“然后把自己搭进去，还买一送二。”
两人奇异的听懂了。
林诚:“......”
江虎:“......我们承认武功不如这位兄弟，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也不必如此羞辱我们。”
“这就羞辱了。”孟谷缓缓道:“你们现在的结果是必然中最好局面，至少三个人都全须全尾的活着，我不知该感叹一下你们运气好，还是傻人有傻福。”
江虎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你莫要仗着自己对我们有恩，就...就如此说话，我们三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生死与共，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孟谷对他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转头看向林诚问道:“林诚呢？你觉得如何？”
林诚握紧了拳头，片刻后又松开，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我以前去过很多次外院，之前也探过他们的守卫，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姑娘......，是我考虑不周，才害得谢恒受伤。”
孟谷道:“你既然查过他们的守卫护院，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那楼如果真的在做你们口中所说的事，为何守卫如此简单？”
江虎道:“那是因为那些当官的跟他们是一伙的。”
“嗯，从前的时候，我有看到官府的人和他们的人私下吃饭，而且他们也亲口说过他们有人罩着。”
“所以你们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这么闯进去是真傻。”
两人:“......”为什么又说到这个。现在不是在说他们么！
孟谷看着眼前的这三人，心里叹了一口气，义气有余，手段却无，勇气有余，勇猛不足，好心有余，却会坏事，看来得给他们泼一盆冷水。
“你们应该庆幸此刻不在城里，不然我定会将你们送到衙门治罪。”
江虎一听站了起来，林诚一把拉住他。
孟谷冷笑道:“不然让你们这样自诩正义，率性而为，然后害人害己？林诚你妹妹之事可怜可叹，但这件事你妹妹本身就没有问题了吗？那个黄家的公子，甚至他们一家人，又找谁去说理？”
江虎嗔目圆睁，大声道：“林霜妹子也是受人欺骗受人摆布才会身不由己。”
“那也改变不了她原本就是带着那样的想法去的。知道，你们都知道，所以你们心中报仇有几分？或者是愧疚，又或者只是为了出名，想要扬名立万？”
“我们才不是那样的人...”江虎的眼睛都红了又不知如何反驳，林诚落寞的低下头，是他害了妹妹。
见二人模样，孟谷软了声线，缓缓道:“你们二人不是不能理解，昨夜那小姑娘最后为何要呼救么！就像你林诚不能理解你妹妹明明一直在你眼皮底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何他们的防守如此简单？因为那些姑娘是自愿的。她们完全出于自愿，不需要任何看守。”
林诚喃喃道:“自愿的？怎么可能？”
孟谷道:“你们自然不能理解，姑娘家在家户籍在父，出嫁了户籍随夫，夫死了户籍随子，若是无子就是绝户，全看是否能遇到好的县长好的村长邻居！若说棋子，这难道不是一种吗？。”
大概是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言语，两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江虎不解的说:“大家...大家不都是这样吗？而且...而且也有女户。”
“大家都这样就一定是对的吗？女户，全天下有多少女户？拥有女户有多难你们可知？而这些是你们一出生就有的东西。你们不只是拥有这个，还有想去何地就可以去何地的自由，只要去拼搏就可以拼搏的选择，你不理解她们为何自愿，那我这样讲你们再想一下。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江湖肆意，快意恩仇，你们祖辈父都是江湖中人，留给你们的不仅是武功招式朋友，还有心中的万丈豪情，如果你们在一个江湖纷争的年代，但以你的武力和天赋不管如何练习都是江湖垫底的，不管去哪里不管什么人都可以踩你们一脚，你们的命运还捏在他们的手里，这个时候你们无意中得到一本秘籍，只要练了它，就能号令武林莫敢不从，而书的开头是欲练此功，挥刀自宫，你们是练还是不练。”
江虎不可置信的说:“哪有这样的武功秘籍？”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江虎:“......”
孟谷道:“那些女孩子都拥有美丽的容貌，但由于身处的环境，大部分人一辈子能看到头，而去了锦兴楼她们可以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插花品酒，甚至更厉害的东西，不用担心被人卖掉，反而到了年纪还能嫁到一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家，那样的话付出一些难道不应该吗？”
林诚低下头苦笑，确实妹妹死得时候都是笑着的。
看着眼前被打击到的两人，孟谷又道:“而且你们去根本不是救人而是害人，还不止是几条人命。”
“什么...什么意思？”
孟谷道:“按照你们说的她们在岭州还有据点，那别的州呢？这些年来她们向外输送了多少这样的姑娘，她们又做了什么事情？若果你们真的成功了她们会有什么下场你可曾想过，或许她们不无辜，但是她们的子女呢，还有无意中牵连进来的人呢？这些你是否想过？”
林诚浑身开始颤抖说话亦是:“所以...我...又错了吗？是我...觉得锦兴楼...是个好地方，才把...妹妹送...进去的，妹妹...虽然喜欢珠花，但从未...主动跟我要，家中变故后...她好些年...都没有穿过新衣裳。我...明明一开始...也不相信的，可我...。我现在...还妄想着...救了她们...也许就能救妹妹，是我的错...我的错。”
江虎扭过头，嗡声嗡气的说:“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孟谷道:“不，你们可以做，你们也没有错，人之所以为人而非顽石在于情，林诚你与你妹妹的亲情，你们三人间的友情，这些情有多重，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就当记得有多深。你们该学会凡事多思多想，切忌以武犯禁。”
不远处的谢恒在睡梦中嘤咛了一声，孟谷道:“我知道你们无法相信官府，但官府的存在一是为了解决事情和维持正义的。官府与官是两回事，天下有鱼肉百姓无视律法律条的官，也有清正廉明的好官。”
至少这个时代官府有这样的意义。老话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打天下时领头的希望天下大乱，守天下时领头的就要压制各方动乱。当一个王朝这种官府坍塌，很快下一个王朝这种官府就会崛起，就这样开启一轮一轮的循环。
林诚的情绪被安抚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孟谷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别的搪塞他，而是问道:“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
林诚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我还是想为妹妹报仇。”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我会慢慢的寻找时机。”
孟谷默默的松了一口气，算是劝住了，不然他们这样的行动很容易害人害己。
“给你们两个建议，一，先回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特别是林诚你还有一个自己承诺过要照顾的小姑娘，锦兴楼的事情你们可以先等等。二，去找昨晚救你们的人，他或许比你们知道的多，不管如何，都希望你们能三思而后行。”
林诚猛的一抱拳，十分郑重的道:“多谢，此番恩情我们兄弟没齿难忘，还是那句话日后若有需要必定在所不辞。”
孟谷想了想道:“日后就不必了，你在江锦县待了这么多年，现下我正好有个事情想跟你打听一下。”
林诚稍稍来了精神，说道:“公子请讲。”
孟谷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林诚想了想说了几户，却都是黄老爷说过的，还没有黄老爷说的全，孟谷不由得有些失望。
见孟谷如此，林诚道:“这些年不看妹妹的时候我经常外出交了不少朋友，还有一些丐帮的兄弟，你放心等风头过了，我就让他们帮忙找。”
“好，如此就多谢了，不过我不会在这里长留。”
“那这样我悄悄联系我的兄弟们，到时候让他们把消息放在江林镇的荣家包子铺，公子可以派人去那边拿消息。”
“荣家包子铺？”
林诚以为孟谷不知道解释道:“就是江林镇最有名的包子铺，他们家的包子在镇上独一绝，随便问个人就知道，我从前在他家附近做工救过荣大哥，和他们很熟，他们家的包子可是独门秘方的，听小喜说是他一个在衙门办事的亲戚传给他们的。”
“等等，你说衙门办事，那个衙门？”
林诚道:“遂州的衙门，大概是给那些当官的做饭的。”
“难怪，难怪。”孟谷心中大喜，难怪当时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在石山县的时候孟谷搞出了猪的新养法和新吃法，后来有一次和安盛闲聊的时候，安盛说过，他家里人也喜吃肉却没有条件总吃，猪肉就是很好的选择，从前是用一些处理尸体腐臭的方法处理它，他说干他们这行的百无禁忌，还和孟谷说了一些方法，其中一味植物经过特殊方法炮制成粉碾碎搭配醋和白芷能让猪肉没有原本的膻味还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