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宁受顾承泽的好心情影响,也十分开心,她窝进顾承泽怀中,任由对方抱着自己,伸出手握上他的,缓缓道,“你的福星可高兴不起来,明天还要回门,想想就头疼!”
顾承泽刮刮她的鼻子,很不屑地道,“宁儿连皇宫都应付得来,还怕区区一个柳府吗?”
“那、不、一、样!”陆柯宁坐起身,提高了些音调,“皇宫里可没人惦记我丈夫!”
说完又重新靠进了他怀里。
顾承泽笑了笑,“你是说你那个妹妹,柳飘飘吧,放心,本王一眼都不会瞧她!”
陆柯宁高兴地勾上顾承泽的脖子,“你要是看她一眼,明晚就别进云澜苑!”
“是是是!”临了顾承泽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进去了也什么都不能做啊!”
陆柯宁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如此温馨时刻,陆柯宁的肚子却突然发出了“咕咕”的声音。二人均是蹙眉动作。一个是奇怪,一个是尴尬。
尴尬的自然是陆柯宁。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撒着娇,“王爷见谅,臣妾一晚上就顾着别人了,自己几乎什么都没吃,好饿……”
最后那个“好饿”她说的可怜兮兮,顾承泽听了爱惜地搂紧了她,吩咐车夫,“去瑞丰楼!”
陆柯宁一骨碌坐起来道,“啊,王爷,这么晚了,瑞丰楼不关门吗?”
“宁儿不知吗?自东楚建国以来,国泰民安,为方便贸易往来,宵禁制度便取消了,所以,大一些的酒楼几乎是彻夜营业的。”
陆柯宁拉住顾承泽,“我们随便吃一点就行,瑞丰楼太奢侈,我不喜欢!”
顾承泽轻笑一声,问道,“那,本王的王妃喜欢吃什么?”
“王府东边过两条街,有家野菜馄饨,听下人们说很是好吃,我们去那里吧?”
“这……”顾承泽有些意外,堂堂王爷、王妃,坐在小摊子上吃野菜馄饨?但他还是愿意满足她,“宁儿喜欢就好。”大不了他再带着她去别处吃,反正长夜漫漫,躺在那也是熬人。
陆柯宁欢天喜地地拉着顾承泽到了卖馄饨的摊位,老伯果然没收摊。陆柯宁招呼一声,老伯走了过来。
“老伯,我见您那里还有一口锅空着,麻烦您,帮我把那几个碗和筷子煮一煮,然后再给我盛可以吗?我这人身体实在是太差,在外面吃饭碗不用水滚过,就会着凉……”
陆柯宁也不管老伯惊讶的张大了嘴的样子,卫生比什么都重要。
五个铜板一碗的野菜馄饨,陆柯宁吃了两碗。顾承泽笑着看她吃,时不时给她擦擦嘴角。
“啊,舒服!”喝完最后一口汤,陆柯宁满足的拍拍肚子,转头问顾承泽,“王爷不尝尝?”
顾承泽摇摇头。
“你有没有吃过饺子呀?”
顾承泽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改天我给你做吧,和馄饨很像,但是,是另一种吃法!”
“宁儿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额,说多了,就怕被问!
陆柯宁有些后悔地拍了拍额头,脑子飞速运转,回答道,“自己瞎琢磨呗,左不过每天闲来无事,总得会做饭才能让自己吃饱肚子啊!”
陆柯宁是故意这样说的,顾承泽眼里果然有些心疼流露出来,“宁儿过去很苦吗?”
陆柯宁调动脑海中原主的记忆,轻轻叹口气道,“没爹疼没娘爱,吃了上顿没下顿,犯了错还要被……往死里打,你说呢!”
顾承泽显然是没想到她有这么惨的,以为她就算被寄养在外,也该有人照应。所以问道,“打你的是谁?”
陆柯宁苦笑道,“寄人篱下,谁都可以欺负你的……王爷,您说,比起来,我们俩,谁更惨一些?”
顾承泽眼里也带了些凄苦神色。
他苦笑着道,“我六岁前其实是很快乐的,父皇和母亲感情很好,所以我对很多现存的说法感到怀疑……”
“我记得……就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我虽是皇子,这些年却也受尽了苦楚、冷遇和奚落,想要什么,都得自己拼了命去争取。好在,我有舅舅,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他没有告诉她师傅的事。
“我们经历不同,无法去比较,但总归,都是苦命人罢了。”
“是啊!”陆柯宁双手托腮,手肘撑在膝盖上,又叹了口气,眼睛向远放空,目及之处却看到满天繁星,她不由得抬起头,“哇,竟然这么多星星!我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星空了!”
没有高楼遮挡视线,没有光源污染天空,此时此刻,她看到的就是最澄澈的星空,美得让人不想去想其他,只想看着。
陆柯宁真的就那么出神地望着天空,不说话。
顾承泽看着专注于星空的陆柯宁,不由得心动。他拉过陆柯宁微凉的手,放在掌心暖了暖,又凑到嘴边吻了吻才道,“宁儿若喜欢,本王天天陪你看,但是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夜深了,有些冷,别生病了!”
陆柯宁没有说话,她想起有一年在西藏,她也是看着星星不肯走,叶星黎无奈,只得一把打横抱起她,将她扔进车里,拉回营地。
此时,她想起了过去的事,突然有些任性起来,伸出手撒娇道,“你抱我!”
顾承泽的瞳孔眼见得放大了又缩回去,他看了看四周,车夫已经别扭的转过身去,珍珠尴尬地不停挠头,馄饨摊儿的老伯抿嘴忍着笑。
无奈轻呼一声,顾承泽宠溺地道,“好!”
于是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打横将陆柯宁抱了起来。
“这么轻,柳府不给你吃饭的吗?”
陆柯宁环上他的脖子,笑得开心极了,“每天面对着王爷这绝世美颜,臣妾看都看饱了,哪里吃得下饭!”
“那刚才吃掉两碗馄饨的是谁啊……”
陆柯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狡辩,“天太黑,都看不清王爷……”
顾承泽靠近她些,柔声道,“哦?王妃这小嘴如此油滑,本王猜想,味道一定好极了……”
“啊……”不待她反抗,顾承泽一股风似的将她卷进马车,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他动作越来越急,喘息越来越重,直到怀里的人快要窒息,才不舍地移开了嘴唇,用低哑的嗓音问她,“宁儿,还要多久!”
陆柯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虽说上世为人她都数不清和叶星黎滚过多少次床单了,可如今,在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羞涩道,“还得几天……”
顾承泽苦笑,“好,那本王就接着等。”
陆柯宁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手忙脚乱地坐立起来,试探着问,“王爷,你之前都没有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吗?”
顾承泽瞥她一眼,冷冷道,“本王连侍女都没有!”
陆柯宁不解,“为什么?貌似除了靖王和你,其他王爷,都妻妾成群啊!”
顾承泽眼神猛的犀利起来,在夜明珠照耀下的昏暗马车里,都亮的出奇,“你很关注靖王?”
“没有啊,我不是去过他王府嘛,听雨欣说的!”
顾承泽逼近,盯着它问,“宁儿觉得,靖王如何?”
陆柯宁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如何?”
“如果当初父皇指婚的是靖王,如今和你坐在这里的,该是他吧!”
这假设,是在吃醋吗?吃得哪门子醋啊!她跟靖王怎么了?一共没说过几句话,莫名其妙死了!
陆柯宁可不是好吓唬的主儿,立刻板起面孔,“顾、承、泽!你神经病啊!”
“你吃的哪门子飞醋,我嫁的人是你,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这个世界存在于假设中,那连我们都未必存在!”
顾承泽轻嗤一声道,“好大的胆子啊,敢直呼本王名讳了!”
陆柯宁白他一眼,“别转移话题!我可没那么笨,你听好了,我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你以后不许这样胡搅蛮缠!”
说着,陆柯宁勾上了顾承泽的脖子,她当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这个男人,小气的很,怕自己是因为圣旨才爱他。
“阿泽!”
顾承泽闻言微怔,继而认真地对上她的双眸,听她表白。
“如果我被指婚的对象是靖王,我当然不敢抗旨,但我不见得会与他交心!”
“那宁儿又为何会与我交心?”
“因为……”她突然哽住了。
“你长了一张叶星黎的脸”这句话,她不能说。
顾承泽等着她的告白,却看到了她的犹豫,眼中有失望腾起。
“因为你就是你,”陆柯宁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眉头,不许它皱起来,“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阿泽,你听好了,我、爱、上、你、了!”
顾承泽真的有些感动了,他看着深情的陆柯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能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极了,“宁儿!”
“阿泽,除非你推开我,否则,我绝不离开你!”
“宁儿放心,我不会的!如果可以,我们便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柯宁摇了摇头,“这样对你公平吗?”
顾承泽苦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阿泽,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别人,告诉我,让我体面的离开,可以吗?”
“你放心,本王可没精力周旋在女人堆里,而且,本王就只喜欢过宁儿你一个!”
陆柯宁听了有些飘,“哦?我这么优秀吗?”
顾承泽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地告诉她,“宁儿,欲成大事者,必不能贪图享乐,本王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所以从不近女色。”
陆柯宁闻言笑的更深,“啊?那我算不算你的一个意外。”
顾承泽抱紧了她,“当然!原本想把你当个摆设的,结果……”
陆柯宁得意的道,“结果,沦陷了?”
顾承泽笑的温柔极了,“是!”
陆柯宁趴进顾承泽怀里,严肃的道,“那我也不装了!顾、承、泽,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你,你若做得到,我便一心一意至死不渝,你若做不到……爱上谁的床去,别、上、我、的!”
顾承泽笑的坦荡,“王妃如此霸道,不怕被人说是个妒妇么?”
“我有洁癖!我告诉你,你若碰了别的女人,就别想再碰我,我嫌脏!”
“好好好!本王答应你!绝不食言!”
陆柯宁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可是宁儿,你也知道,身在王室,很多事身不由己,就比如我们的结合,原本都不是我们所愿。”
陆柯宁立刻撅起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宁儿,我们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不受人摆布!”
权力握在手中?不受别人摆布?
这大逆不道的话……
陆柯宁倒吸一口冷气,心情十分复杂,这才是现实,该来的还是会来。
陆柯宁神色严肃,问道,“王爷……是想夺嫡么?”
顾承泽直勾勾地看着她,“宁儿怕了吗?”
陆柯宁闭上眼,摇了摇头。
生而为人,没有谁能活的轻松。在其位,谋其职,这是最基本的道理。顾承泽是王爷,她是王妃,受不受宠另当别论,享受这份尊荣,就要担当那份风险。有些人生来就在局中,不由自己选择,不是你不争,别人就肯让你全身而退地出局,所以,她凭什么不让顾承泽去争?
可上一世她学的历史早就明明白白告诉了她,历朝历代,皇位之争无一例外不是血雨腥风,想到这些她就无比头疼。她不是不愿陪他,只是不想一切来的那么早,而且,她知道顾承泽目前不是叶星黎,那顾承泽凭什么像她爱他一样,这么快得也爱她呢?如果不爱,为什么要这么早告诉她这些秘密呢?无非就是利用她,可她哪里值得利用呢?难道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四目相对时,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是他的。可闭上眼睛,她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好头疼。
陆柯宁揉揉眉心道,“我只是觉得,还不到……你应该和我说这些的时候。”
顾承泽有些惊讶,也有些懊恼。
惊讶的是陆柯宁那句“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乱了阵脚,把这么重要的事就这样告诉了陆柯宁。
皇上指婚,拜堂成亲!她虽然已经是自己的妻子,可毕竟相处时间还短,他还不能完全信任她。
难道自己对她,不是做戏,也不是守本分做自己该做的,而是像她爱上自己一样,也爱上她了?
爱,又是什么?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母亲去世那一夜的情景。待到灵堂只剩他和父皇时,父皇失魂落魄,在母亲灵前喃喃自语,“百灵,是我的爱害了你。帝王不该有情,我却爱上了你。”
还是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他和师傅说起这段过往,那时的他全然不能理解父皇的话,想让师傅为他答疑解惑。
师傅听了,伫立在那里,很久很久,久到日落西山,他撒的尿都已被风干。
然后师傅告诉他,“不要轻易去爱一个人。你要走的路太过凶险,你若爱谁,她便成了你的软肋,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马车上寂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