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玉融,瑺缙就跑过来看我。
“买了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吃。”
“没什么特别的,在桌子上呢,你吃吧。”
“这种让他们去买不就好了,或者你下次告诉我,我回来陪你去买呀。”
瑺缙皱眉看着我说。
我看他那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跑丢了?”
“不是呀,晚上你在外边,我就不放心,你这么水灵再让老狼给叼走了怎么办?”
我拿起一块糕饼,塞他嘴里。
“哪来的老狼?你这焦虑有点多余。”
“没有老狼有色狼怎么办?我就是焦虑,求偶焦虑,怕你让人给抢走了……书上说正常适龄男子都会有的,你怎么嫌我烦?”
瑺缙嚼着嘴里的桂花糕含糊不清的说。
“我没嫌你烦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下次跟你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水。”
他好像是被噎住了,冲我伸手。
我赶紧倒了杯温水给他,这一块糕,吃的捶胸顿足的。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情。”
瑺缙吃完顶着腮,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什么事?”
“那个……明天有一个道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道场?”
“嗯,明天有唱经文很厉害的人也会去,我想让你见见真正在科仪中唱经的人。”
“好啊,一起去。”
瑺缙对我很上心,因为我其实是没有太多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经的经验的。
我能保证我的发音,我的腔调,我的音乐特点。
但……道乐毕竟还是融入民风,具有渲染意义的现场表演。
唱的好的人自然也会结合一些肢体语言和表情变化,能让听者犹入其境。
我不得不承认,道乐文化本质上从音乐的角度来说,是非常注重表演形式的,不然也不会从古至今一直沿袭。
在唐宋元时期,甚至能够影响当时的主流音乐,可见其在艺术领域也是非常值得保留和传承的。
道场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法事,最早是为了祈福消灾,超度亡灵而产生的传统仪式。
古人认为,通过高功或者经师唱经、掐诀、踏罡、存神,就能够把人们美好的心愿或者哀思传达给神灵,祈求获得保佑。
而随着历朝历代的更迭变化,这种在宗教的道场仪式中,所出现的传统文化,也越发显现出地方亮点和民族特色。
道教音乐在渲染气氛和艺术理念方面,都非常具有现实意义和文化价值。
我开始逐渐理解九叔的一些坚持,因为玉融里的每个人,都对自己所承袭的东西有着同样的坚持。
即使是现在,瑺缙也在想方设法的帮助我精进,只为了离真正的古文化更近一些。
即便如此,很多内容我们也已经难以触摸,无法耳闻,只能用心灵一点一点去感受,这可能是传人最遗憾的事。
“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明天去的是哪种道场啊?”
我小心翼翼的问,生怕露怯,但还是被瑺缙看出来一些端倪。
“怎么?你还怕这些?”
瑺缙有些好笑的打量着我。
“我有什么好怕的,那些步骤和字诀我都熟悉的很,就是没有现场见过而已。”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瑺缙摸着下巴说。
“什么?”
“钱青确实把你教的不错,但就是教的太好了,书本上的东西学多了才会害怕。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望而生畏。”
“那也不是用来形容这个的吧,嗨呀……你就告诉我是阴的还是阳的嘛,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瑺缙非常认真的说:
“我给你安排,当然是阴的阳的各走一场喽,上午阳的,下午阴的。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什么?!这也太紧凑了吧!明廷大哥会跟我们一起去的吧?”
我一听腿软了半截,明廷实际上就像瑺缙随身的保镖一样,只不过最近都跟着我。
“明天他不去,就我俩,那种场子不太适合人多。”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
“早点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要起,记得穿轻便些。”
“知道了。”
“桂花糕有点沉,晚上了少吃点,不然胃不舒服,我走了。”
“嗯。”
瑺缙看我恼丧的样子,偷笑着关上门走了。
道场法事有阴有阳,阳事道场即祈福道场,而阴事道场则是度亡道场。
两种功能性不同,形式规矩自然也不尽相同。
而我们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感受在道场法事中,诵经的经师和奏乐的乐师现场所行之事。
按道理来说,法事至少都要进行三天,瑺缙估计怕我待久了吃不消,才想了个法子让我浅尝辄止一下。
其实我当然是不怕这些的,只不过古书中总是将法事的氛围感描述的很浓烈,偏偏又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连九叔去世,念经度亡的时候我也没在。
人类的一些想象着实经不起发散,所以我把这划分为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而且我心里清楚,瑺缙带我去的,绝对不是那种寻常走走过场的法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一夜我睡得没有很踏实,天擦擦亮的时候我就醒了,坐起来默念了三遍顺星宝诰。
我每次紧张的时候就会念这个,就比如以前上学,考试头天晚上都会默背。
其实我从小到大真的背了很多别的,念起来有比这个更好听,更押韵的,但是关键时候脑子里能拿来最顺手的,还是这个。
刚刚准备停当,就听见瑺缙在屋外敲门:
“钱宁,我们该走了。”
“来了。”
我转了转脖子,感觉好像落枕了。
瑺缙开自己的那辆白色卡宴,带我去上午要做阳事的那户人家里,这车倒是和他气质很搭,也不会显得过分张扬。
我第一次见他开车,坐在副驾有些新鲜。
“你别看着我……”
瑺缙一边看后视镜一边说。
“啊?为什么?”
我不解的问。
“旁边第一次坐女的,你看着我我紧张。”
“哦。”
我识趣的把头转过去,瑺缙立马自在了很多,熟练的转着方向盘,估计他平时也经常一个人出去。
从天不亮,一直开到太阳天光大亮,他突然问我: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
“我怕吵到你。”
“……没事,这会儿都上高速了,你不说话我才不适应好吧?”
“我们什么时候吃早饭啊?我肚子饿了。”
“我就知道……你打开那个储物的,里面有面包和水。”
瑺缙扫了一眼我说。
我打开一看,里面还有我喜欢的香蕉牛奶,估计是他昨天买的。
不愧是老舅,真是周到。
“这个面包虽然是咸味的,但是好好吃啊,我以前怎么没有吃过,你早上吃了吗?”
我腮帮子鼓鼓的问他。
“给你买的,我不饿。在外面不比家里,先将就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让人在你车上吃东西呢!放心我不会把面包渣子掉出来的。”
“哪有那么多规矩,你尽管掉,车再洗就是了。”
“你喝水吗?”
正好赶上了下高速的第一个红灯,我顺便问他一句。
“喝。”
瑺缙接住我递过来的水,拧开咣咣喝了半瓶。
绿灯亮了,瑺缙一边继续往前开,一边皱着眉头说:
“前面就快到了,我给你说点……这个斋主家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