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大伙都会浪上半个月,等到下次考试又重振旗鼓,势必借着这几天临时抱抱佛脚,说不定就考了个意想不到的成绩。
“别说废话了,要问赶紧问,还想不想考好了。”夏清衍说。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是来问题的,不是来找人聊天的。”周宇成指着书上的一道题,“就是这道题。”
“谢乾,过来一起听。”夏清衍顺便把他也教一教,手里拿着笔,在草稿纸上边说边演算着解题过程,抬眼道,“我讲明白了吗?”
“没听明白。”谢乾根本就没用心去听,一直在走神。
“啊,衍哥,能再讲一遍吗,我也没听懂。”周宇成抓了抓头发,“咱们讲究质量不追求速度哈。”
“行,这次我再讲慢点,你们顺着我的思路走。”他又在草稿纸上将过程详细的写了一遍。
没过一会儿,第二遍又讲完了,夏清衍嗓子都讲哑了:“这回听懂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做啊。”周宇成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般,拿起草稿纸和书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你听懂了吗?”夏清衍说,“没听懂,我再讲一遍?”
谢乾:“没必要了,我听是听懂了,会不会写是另一回事。”
“……”
夏清衍座位前络绎不绝,平时没解决的题目都来解决了。
刘铭聪手里拿着习题册和单词本,边背单词边往下面走。
许月听见他念错了个单词,帮他纠正过来后说:“班长,你昨晚通宵了整晚?”
“没通宵太晚,”刘铭聪抬手扶了扶镜框,一本正经地说,“也就凌晨两点多钟吧。”
“……”许月震惊。
朱阳:“班长也太拼了。”
看到刘铭聪眼底下夸张的黑眼圈,谢乾简直看呆了,惊呼道:“我去,班长你这……黑眼圈是真实存在的吗?”
“别提了,”刘铭聪打了个哈欠,“我爸给我下通牒了,考试没进步没零花钱,手机也没收,这笔基本资金都没有的话,生活活不下去了。”
谢乾:“我同情你。”
“……”
一连几天谢乾都十分自然地带着作业来夏清衍的宿舍。他手里拿着作业,屈指敲了敲门板:“夏清衍,我来找你写作业了。”
夏清衍擦着湿发开门,让他进去。
宿舍没什么变化,床边摆放一张书桌,两张椅子,为了方便,自那次搬过来就没搬回去过了,谢乾反正也用不着,放他那还碍眼。
宿舍里响着低沉纯澈的嗓音,笔尖在草稿纸上唰唰唰写个没停。
书桌宽度不够,谢乾腿踩在椅子横杆上,曲起腿,下巴懒洋洋地抵在膝盖上,脑袋往他这边倾。
夏清衍坐得端正,右手握笔,左手撑在椅子沿边,蜷着的手指指腹无意识地刮着椅子腿。
他问一句,谢乾答一句。
宿舍里熄了灯,唯独摆桌上的台灯施舍点亮光。
隔得近,谢乾的头挨着他的肩膀,稍微一动,蓬松的头发都会扫到夏清衍的下颌骨。
姿势有点别扭,准确来说是谢乾故意靠这么近的,单手支起下巴,愣愣地点着头。
讲着夏清衍突然停了下来,谢乾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里,微皱眉头:“怎么了?不继续讲了?”
他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谢乾。
周围寂静又离得近,谢乾耳边只剩下夏清衍浅淡但有点按捺不住的呼吸。
“太晚了,不讲了。”夏清衍克制性地挪开眼。
“不讲题,那我们讲点别的?”谢乾说。
夏清衍迟钝了会,指尖捏着笔,退一步道:“聊什么?”
聊什么?
谢乾想到他最想问却一直没问的。
半晌,谢乾开始掰弄着手指,底气不足、轻慢又不敢看他眼睛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成绩优异,长得好看,个子高,性格活泼开朗,又乖巧懂事的?”
夏清衍也不知道谢乾一天到晚在瞎想些什么,瞧着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心里就软塌塌的。
就不忍心。
对于这种话题夏清衍也不再是排斥闪躲,隔了会他轻声笑了,瞧着他慢腾腾地说:“没有这么多要求。”
谢乾没什么起伏地哦了声,然后继续说:“上次那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性格应该也挺开朗的,听朱阳说人家成绩也不错,跟你是很般配。”
“我不喜欢她。”夏清衍说。
谢乾满意地轻点了下头:“你是不是担心早恋会影响学习,所以你才不答应我。”
期中考试那天,谢乾踩着预备铃声的尾巴进考场。
聚集在最后一个考场的差不多都是这些人,唯一可以改观变动的可能就是位置换了。
他前面还是周笛。
一回生二回熟,距离开考还有最后十分钟,教室里闹哄哄的。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
一进考场先趴在桌上趴一会儿,在别人眼里是趴着睡觉,但他并非如此,闭上眼在脑子过了遍他临时抱佛脚记下来的古诗文。
每个考场都有两名监考老师,没想到主监考比谢乾还迟,硬是要发试卷了才来。
主监考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放,谢乾也不趴了,伸了个懒腰,手里开始无聊的拔着笔帽又合上。
最后一个考场,都是年级常年垫底的几十号人,每次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学校都会把信号屏蔽器打开。
这玩意儿一开,想利用手机作弊歇菜,想作弊也得揪机会,前后各有位监考员,传纸条作弊也照例歇菜。
监考老师毫无压力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回过神又看看讲台上遗留下来的试卷。
刚开始还听得见笔在试卷上摩擦的声音,到后面这声音为数不多,有些为了装逼的故意把写字的声音放大。
谢乾低头考着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管它考的是什么鸟东西,反正想到什么写什么,考完就是一种解脱,总没比脸还干净就行。
考试铃声一响,监考老师开始从第一个挨个往后收试卷,收到谢乾这的时候刻意停了会儿,可能是收到尾了终于看到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了。
“考得不错,写得挺满的。”监考老师朝他看了几眼夸了声。
“必须的。”谢乾自信地点了下头。
见谢乾得意之色快溢出表面又压了压:“就是……这字该练练。”
谢乾:“……”
监考老师抱着整理好的试卷一走出教室,身后是一通座椅乱响的声音,学生紧随其后从门框边涌出来。
夏清衍率先从考场里走出来了,走廊上立马挤满了人,像是开了闸的水般涌泻喷出,楼梯口堵的水泄不通。
谢乾从考场里走出来,一垂眼就看见对面楼层的夏清衍。
对面的人似乎接收到了谢乾的视线,也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谢乾。
大家差不多都在同一层,只有谢乾在楼上,等他下来了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
站在走廊上等这波人散去,散得差不多了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下楼。
朱阳他们几个人走在前面对着选择题答案,也不怕影响下一科考试的心情。
俩人走在他们后面,夏清衍出声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谢乾说,“我把作文也写满了,还挺有成就感的。”
刚考完试,食堂人挺多的,光排队打饭就等了几分钟,这伙人也挺拼的,排个队几分钟的时间还不忘学习。
在谢乾耳边碎碎念,记着数学公式。
谢乾手里把玩着饭卡,身边的人几乎手里都拿着资料在看,他往哪瞥都能瞥到字,反头朝夏清衍说:“他们也太拼了吧,这几分钟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
“正常。”夏清衍瞥了几眼。
“你也挺拼的,”谢乾说,“每天学习到凌晨不累吗?”
“还行,有时候是睡不着觉,”夏清衍说,“写着写着睡意就泛上来了。”
不能懂学霸世界的谢乾不吝啬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打好饭后,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好位置坐下,谢乾没坐在夏清衍旁边,而是选择坐在他对面。
在夏清衍疑惑的眼神里,谢乾简单回答:“这样好看点,抬头就是你。”
食堂挺吵的,声音都混合在一起,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灌进耳朵里的声音是隆隆的一团响。
几人安静地吃着饭,谢乾挑着里面的蒜末葱姜,将它们撵到一小块空地里,在菜里头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吃了一口。
夏清衍坐在他对面,坐得很端正,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微微低头。
压根不需要刻意去抬头看,就能瞧见谢乾挑拣出来不吃的菜足有一座小山丘。
他发现谢乾不仅不吃配料这还能理解,大多数人都不吃会搁在一旁,但也不吃带点肥肉的肉片,说多了就是嘴太叼。
夏清衍咽下嘴里的饭,忽然背后面给什么东西撞了下,校服登时变得湿热,黏糊糊的贴着皮肤。
饭菜往衣服上掉,漂白的校服上映出一团黄色油光。
夏清衍顿了下反头往后看。
背后是个一脸惊恐不安地端着餐盘的男生,餐盘里的饭菜都混成一团,汤汤水水差不多没了。
“不好意思,”男生颤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夏清衍看着他没说话。
几人都抬起头看。
“怎么回事啊你,路也走不好?食堂过道不窄吧?”谢乾把手里的筷子撂下,神色不动声色地冷了下来,视线落在男生身上一会儿,越过他盯在他后面,离他半米远抱着胳膊站着的薛平身上。
薛平幸灾乐祸地站在那看戏,不怀好意地催促:“快给年级第一道歉啊,人家衣服都给你弄脏了。”
夏清衍从兜里摸出纸对着汤水油渍擦了擦,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了,说一遍就够了。”
夏清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朱阳是毋庸置疑的,他也是因为一个不小心才和夏清衍熟起来的,到后来就成了好哥们。
话音一落,谢乾倏地站了起来,盯着薛平说:“谁动的手谁心里清楚,在背后假惺惺的装什么假面人。”
“谁装了,”薛平不乐意的哼了声,“有谁看到是我动手了啊?没人看到吧?哈哈哈!”
他旁边的几人也附和地跟着笑了起来。
这轰然一笑,离得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
“我又没点名道姓,在场这么多人你瞎答应什么?”谢乾平静地说,“你又在瞎心虚什么?”
不得不说,谢乾这话有点道理,连在场的人都吃了个惊,眼睛都聚集在他身上。
对面那伙人相视一看,不约而同地又笑了起来。
煞笔玩意儿。
谢乾忍无可忍,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声音冷邦邦的:“特么好笑吗?勇气可嘉啊,三番五次来挑事,真特么以为老子不敢揍你是吧?”
“特么我还真就这么以为了,”薛平扯着嘴角说,“菜鸟一个。”
“谢乾,”夏清衍出声叫他,“别和他一般见识,松手。”
“看吧,好学生都看不下去了,”薛平嘲讽道,“特么还不给老子松开!”
谢乾冷冷地盯着他,大家都穿着校服,只有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扎在一堆绿白色里格外的突兀,大家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目光如炬,谢乾往后用力推着他松开手,憋着火气转身退了回去。
大家都以为要打起来了,看见谢乾走了回去,简直虚惊一场,继续低头吃饭。
食堂里的人该干嘛就干嘛,谢乾一眼也没看夏清衍,兀自地端起餐桌上的餐盘。
坐夏清衍旁边的朱阳看着谢乾充满戾气的眼神感觉到恐怖,低声地叫了下:“谢乾,你不吃了?”
这一声叫得没啥用。
他该干嘛照样干嘛,眼皮都没抬一下,着实没给他点面子。
“谢乾,”夏清衍出声,“坐下吃饭。”
果然谢乾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并没打算坐下继续吃,勾唇一笑,眼形弯了弯:“今儿心情挺不错的,饭菜不怎么合胃口,我去倒掉重新打一份。”
意思显而易见,夏清衍抓住他的手腕,仰望着他,沉声说:“别惹事。”
谢乾脸上堆着笑,看上去心情确实挺不错的。
搁在平时的话,都会有人觉得夏清衍平白无故地在挑刺儿,但此时此刻的现状却没人觉得他在找不愉快。
反而觉得夏清衍阻止是正确的。
“劝你别拦我,”谢乾面不改色,语调略微上扬,显得漫不经心,“并不是每天都有今儿这么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