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团扇遮面
婚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凌虚忙身形一闪，躲到门后，屏息以待。
待看清女子面容，他心中不禁暗暗一惊，原来这女子，正是那花船新娘。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襦裙，身姿婀娜，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开始梳妆。
凌虚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抬眼望去，入目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子，四周檐角高翘。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整个府邸灯笼高悬，灯火辉煌。
苏玉娘的母亲与两名婢女匆匆赶来，凌虚侧身一闪，旋即惊愕地发现，她们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他不禁暗自揣度：“难道我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踏入了这里？见证苏玉娘出嫁的时刻？
我既然能推开房门，便可以与周遭物品交互，可旁人却看不到我。
只是不知，我在此处的一举一动，是否会对既定的事态发展，造成影响。”
苏母与婢女进了房间，苏母站在苏玉娘身后，捧起一支红珊瑚步摇。
插入苏玉娘的发髻中，一名婢女捧着螺钿漆盒，跪坐在侧，蘸取玫瑰膏的指尖，轻轻点在她唇上。
另一名婢女捧着金丝绣制的翟衣，为她更衣。
苏玉娘微微蹙起眉头：“母亲，这翟衣似乎小了些，穿在身上，压得我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苏母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贤婿给你带了许多青螺岛特制的七返糕。
想来是你近日，贪嘴吃多了些，才长胖了些许。”
梳妆完毕，苏玉娘手持孔雀团扇遮面，反复练习却扇诗应答。
窗外鼓乐渐近，苏玉娘叹息道：
“我在梦中与遗风两心相悦，可待梦醒，他的音容笑貌，却渐渐朦胧难辨。
他前来求亲那日，我躲在雕花屏风后，偷偷瞧他。
奈何只瞧见个侧脸，终究未能得见全貌。”
苏母感慨道：“贤婿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大可不必忧心。”
她拿起金箔花钿，贴在苏玉娘额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当年我出阁时，你外祖母千叮万嘱，要我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侍奉公婆，务必孝顺恭敬。
如今，我送你出嫁，才深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你这一去，虽说嫁得如意郎君，可母亲心中，怎能不牵肠挂肚呢。”
苏玉娘望着镜中新娘妆容，凤冠璀璨，霞帔夺目，意识到即将嫁入别家，成为人妇，心中百感交集。
她转过头，握住苏母的手，温言软语：
“母亲，女儿虽要远嫁青螺岛，但定会和夫君常回来看您，您切莫太过忧心，保重好身子才是。”
苏母轻轻拍了拍苏玉娘的手，泪水悄然滑落，却强颜欢笑：
“好，好，我儿往后和和美美，幸福安康，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窗外的鼓乐声愈发激昂，迎亲队伍抵达，苏玉娘在婢女搀扶下，穿过九曲回廊。
她透过团扇缝隙，看到廊下系着的同心结红绸。
苏府门前，迎亲队伍井然停下，王遗风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迈入苏府。
依着习俗，新娘需以扇遮面，新郎须以诗句打动新娘，放下扇子。
王遗风沉思片刻，朗声道：
“玉面桃花映春枝，今日良辰成佳时。扇掩娇容心暗许，愿结同心永不离。
往昔相逢情根种，朝思暮念意痴痴。红烛摇曳良缘定，盼卿落扇展芳姿。”
苏玉娘在扇后静静聆听，美目流转，回想起与王遗风在梦中的情景。
心中小鹿乱撞，手不自觉微微颤抖，犹豫片刻，缓缓放下扇子。
王遗风眼前一亮，苏玉娘面若桃花，眸含秋水。
王遗风看得如痴如醉，喃喃道：“娘子，你真美。”
苏玉娘轻垂双眸，嘴角含笑：“夫君好才情，不负这一片深情。”
一阵阴恻恻的寒风呼啸而过，凌虚不禁打了个冷战。
只见迎亲队伍，被一层迷雾悄然笼罩，身形逐渐变得影影绰绰。
新郎面容模糊难辨，紧接着整个人如轻烟般消散。
新娘及亲眷们亦是如此，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身体却瞬间变得透明。
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空荡荡、冷清清的院子。
与此同时，朱漆崭新的大门，瞬间“噼里啪啦”地干裂、腐朽，门板“砰砰”作响，一块块剥落坠地。
雕花窗棂也不堪重负，在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中，轰然破碎坍塌。
地面的青砖缝隙里，杂草“噌噌”地飞速钻出，生长蔓延。
不过眨眼之间，整个院子便破败荒芜、杂草丛生，死寂沉沉。
凌虚神思恍惚间，忽见一人翻墙而入，他定睛一瞧，竟是顾震威。
凌虚张口欲唤住他，顾震威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继续朝苏玉娘的闺房走去。
他来到闺房前，猫下腰，透过破败不堪的窗户，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腿，跨过摇摇欲坠的门槛，走进屋内。
凌虚紧随其后，顾震威目不斜视，直冲着梳妆台而去，伸出手取走了镜子。
顾震威自拿起镜子后，便变得脚步虚浮，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神色迷离。
行至一片微微隆起的土坡处，陡然停住，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在原地徘徊。
他的双手时而抬起，时而落下，似在抓取什么，嘴里喃喃低语，却含糊不清。
凌虚飞奔上前，大声呼喊：“苏震威！你醒醒！”
然而顾震威充耳不闻，依旧如痴如醉。
凌虚突然瞥见，土坡旁的草丛里，有一抹红色，若隐若现。
他俯身拨开杂草，原来是一支红珊瑚步摇。
凌虚认得，这正是苏玉娘成亲那日插在发髻上的。
顾震威再次举步前行，凌虚紧紧跟上。不多时，在一条干涸的溪流边停下。
他又开始梦游般徘徊起来，凌虚再次高声呼喊，可依旧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四周，忽然，他发现溪边一块石头下，露出一角华美的布料。
他伸手用力抽出，竟是一件金丝绣制的翟衣。
这件翟衣正是苏玉娘成亲时所穿！
顾震威又向着远处一片枯树林走去。
凌虚心中疑惑更甚，却也只能快步相随。在树林边缘，顾震威再次停下。
凌虚的目光，被一棵树吸引，这附近均是枯树，唯有这一棵生机盎然。
树枝上，挂着一把孔雀团扇。他纵身一跃，取下团扇。
他手持团扇，心中满是疑惑。这把团扇，也是苏玉娘成亲当日用来遮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