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琬琰看着被李鸿灿分开的手,恼恨地冲着他就是一声,“李鸿灿,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绮罗是绝无可能活过来的。当初,她心甘情愿跟你走,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她心里爱的人是你。”
李鸿灿脸色有些犯青,陈琬琰的话犹如一把匕首捅进他的心里,这是他极不愿意承认的事。
在他高傲的心里,是他将绮罗骗走的。目地就是为了报复雪云鹤。
“你胡说!”李鸿灿情绪也有些激动,“绮罗若爱的是我,那师傅将她许给他时,她为何不反抗?”
“因为她要护着你!”
陈琬琰蹙着眉心,“在‘逍遥境’,绮罗曾进入我的梦里。当时她知道了你师傅为你二人批命的事,你注定……所以,她想护着你。她知道雪云鹤宅心仁厚,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将来天下风云变幻,你不至于丧命。
当你反出师门,将她劫走,她也是心甘情愿。她知道你已走上那条不归路,所以死也要死在你身边。她不后悔爱过你,所以,别再伤害她了好吗?”
“你胡说八道!”
李鸿灿怒极,长发挣开玉冠无风缭乱,他疯魔了一般,挥手就向陈琬琰打去。
雪云鹤出手挡住他,生生咬着后牙槽,“我知道,绮罗的死,你心中最是愧疚。所以这些年你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我便任你张狂。可如今你若还是自己作死,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雪云鹤一掌就将李鸿灿打出去。
李鸿灿踉跄着身子倒退好几步才站稳身子,他扶着胸口,咳嗽着喷出一口鲜血。
陈琬琰皱眉,看来他真伤的不轻。
兰娘也及时出现在门口,她有些怜惜地看着李鸿灿,轻轻对着雪云鹤俯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贵客慢走。”
雪云鹤却意味十足地看着兰娘,“我想起来了,当年母亲身边有一个小婢女,名叫兰棠。聪明伶俐,甚得母亲喜爱。母亲死后,她不知所踪,应该就是你吧?这么多年,皇弟得由你照顾,多谢。”
兰娘一听,看了李鸿灿一眼,慢慢跪在雪云鹤面前。
“请皇上恕罪,当年皇后娘娘对奴婢有恩,她深谋远虑,找个由头遣奴婢出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两位殿下所用。奴婢实不愿看到两位殿下兵戎相见反目成仇。你二人彼此可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兰娘说着,眼眸通红,跪伏在地,无声哽咽。
陈琬琰叹息一声,瞅着李鸿灿,走过去,“你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李鸿灿瞪了她一眼,“你父皇当初是将你献给我的,如今你却死心塌地跟着他,还多次与我作对,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陈琬琰瞬间怒了,“李鸿灿,你还有脸子说这些?你是如何逼迫我父皇的你不知道?我母妃就是因你而死。你还将我囚在笼子里招摇过市,让我受尽屈辱。你现在落得这般境地,真是活该!”
陈琬琰吼完,转身走向雪云鹤。
李鸿灿却跟在她身后,“你父皇将你囚了十六年,我那是将你解脱出来,你别不识好歹。即便没有我,你的‘不死心’现世,早晚也会有别人逼迫你父皇。好歹我山珍海味地任你吃喝,也没苛责你……”
“李鸿灿!”陈琬琰气的猛地顿住脚,转身,手指着李鸿灿恨道,“你真是厚颜无耻,白樱公主怎么没折磨死你!你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是祸害。”
李鸿灿一听,怔了一下,突然就耷拉下脑袋。
“小公子,千万莫这样说,小殿下他也极不容易。”
兰娘跪在地上冲着陈琬琰替李鸿灿说好话。
李鸿灿却是笑了,他自嘲自讽自潦倒,破罐子破摔一般。
“没错,我就是祸害,自小到大,除了母后,没人喜欢我。父皇如此,师傅亦是如此。在瀛洲仙山的时候,也只有绮罗不曾嫌弃过我,只有她,会在别人嘲笑欺负我时,替我说话。只有她,愿意跟着我,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义无反顾跟着我……”
李鸿灿说着,仰起头,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滑下来。
“所以,我一定要让绮罗活过来。雪云鹤,不管你相不相信,小荷就是绮罗……在她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告诉她,她是羽国未来的皇后,她此刻就是来找你的。”
兰娘一听,看着雪云鹤越蹙越紧的眉,着急的想说什么,却看着李鸿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不可理喻!”
陈琬琰扯着雪云鹤就走。
兰娘奔向李鸿灿,“小殿下,你为何要欺瞒皇上?绮罗醒来,第一句话关心的还是你……”
李鸿灿一脸的落寞,“兰娘觉得,我现在这副残缺的身子能给绮罗什么?再让她跟着我像狗一样四处逃亡穷困潦倒?”
兰娘温言相劝,“现在不一样了。皇上宅心仁厚,他心知绮罗爱的是你,当初能放你一条生路,如今也一定会成全你。不如,就此停歇,与绮罗日月相守,过过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
李鸿灿却凄惨一笑,“兰娘以为我现在到了此时,还能过百姓人家的生活吗?我活着,就是要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兰娘心疼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回眸,突然就看到绮罗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她一脸纯真,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雪云鹤而去。
“小荷,你怎么出来了?”兰娘意味瞟了李鸿灿一眼,转身就走向绮罗。
绮罗收回目光看着她,手一指远去的雪云鹤,又指着自己的脑袋,艰涩地说。
“他,我认识……”
李鸿灿脸色惨白一闪,“兰娘,照顾好她。”话落,他身形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兰娘叹息一声,温柔地握住绮罗的手,“外面凉,小荷还是回内院休息。你想吃什么,我亲自做给你吃。”
绮罗摇摇头,目光还在看着雪云鹤消失的方向,还在追问,“兰娘,告诉小荷,他是谁?”
兰娘摇摇头,“小荷身子还弱,待你全部恢复记忆,就知道他是谁了。”
她也很奇怪,当时绮罗醒来,寻问过李鸿灿,明明眼里全是关心,可为何今日见到雪云鹤眼里竟然再看不到李鸿灿?
雪云鹤和陈琬琰回到皇宫,二人回到宣和宫,许久,都不曾说话。各自想着心事,绮罗的出现,就像一枚钉子,钉在二人中间。让许多事情都不再融洽。
陈琬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雪云鹤今晚也没有批折子,拿了一坛酒,像以往一样,坐在窗台慢慢地喝。
相较于做为人人尊崇的九五之尊,他似乎更喜欢之前闲云野鹤的日子。哪怕再穷困潦倒,整日风餐露宿,活的也是恣意洒脱,心静到极处。不比现在,勾心斗角,处处都是危机。
雪云鹤将酒坛子一放,跳下窗台,走到龙床边,撩起床幔,“知道你没睡着,出来说说话。”
陈琬琰便一下子睁开了眼,她也有很多话要与他说,于是一骨碌坐起来。
“你心里极不平静,是因为绮罗吧?”
雪云鹤没否认,点点头,“有些事,我想与你说清楚。”
陈琬琰抿嘴,披了件外衫就站起来,走到茶桌前,抬手就倒了盏茶。
这是刚与他交触时养成的习惯,二人围茶桌而坐,边喝边说话。
雪云鹤灌了口茶,“中秋赏菊宴,我想向朝臣宣布,要你做我的皇后。”
陈琬琰喝茶的手一顿,眨了眨眼,“这,有些不妥!”
“你不愿意?”
陈琬琰放下茶盏,“是不是因为绮罗的出现,你才做出这个决定?”
雪云鹤脸上倒也淡定,摇摇头,“早就决定了,只不过没跟你说。现在,你可同意?”
陈琬琰脸色羞了羞,却摇头,“若是绮罗没出现,我会同意。可现在,我不同意。”
雪云鹤蹙眉,抿着嘴看着她没说话。
陈琬琰撩着眼尾,“你是担心,若是李鸿灿硬将绮罗塞进来,你担心我的处境,会在皇宫里无处安身?还是会被人嘲笑?”
“都不是。”雪云鹤坚定一声,“我,心悦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况且,你也说过,无论我怎样的处境,你都会跟着我。如今绮罗是出现了,可我的心却从没变过。绮罗就像我的亲妹妹,她喜欢的人始终是阿灿。在阿灿没背叛师门前,她就找我谈过,表明过自己喜欢阿灿的决心。我当初应下师傅与绮罗的婚事,是因为绮罗求我,她说这样可以帮助阿灿......”
陈琬琰皱眉,“她有没有说,为何这样会是帮助李鸿灿?”
雪云鹤摇头,“她当时只求我这样做,却没说清楚,谁知,阿灿却一下子受不了......竟然疯魔,做出屠杀师门的事来。”
陈琬琰叹息一声,“看来有些内情只有绮罗自己知道。可如今看她的样子,就如新生儿一般,恐怕连记忆都不全。我实在有些惶恐,他是如何让绮罗重生的?连你师傅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又是如何做到的?一想起来,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或许与‘逍遥境’有关系,也或许与你的血有关系。”
陈琬琰看着雪云鹤,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你别再吓我了好吗?”
雪云鹤微微一笑,伸手就握住她的手,“你有一颗‘不死心’,很多事发生在你身上都不奇怪。你当初也看到了,你的血救了绮罗。金荷因你而变得不同。它被李鸿灿移到‘逍遥境’,或许在你走后,又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陈琬琰摸了把脸,“讲真,当初离开‘逍遥境’时,我将李鸿灿送我骨扇偷偷压在了绮罗的玉棺下,金荷和绮罗似乎都极怕这把扇子,我当时是气不过李鸿灿将我囚了三年,便想着让绮罗也不得好过。所以,该不会是因为那把扇子,让绮罗死而复生的吧?”
雪云鹤深着眼,半晌摇摇头,“应该不会,那把扇子虽然也是古器,但应该没有这种功能。绮罗,应该是又遇到了大际遇。”
陈琬琰叹息一声,“现在我们想这些也没用,最重要是要弄清楚,李鸿灿究竟要拿绮罗干什么?”
雪云鹤心事重重地又喝了口茶,“当初师傅将绮罗许给我,曾经为我俩写过婚书,让小九送到羽皇宫。如今那婚书应该就存在礼部。如今绮罗醒来,李鸿灿大概是想要将这件事公布天下,让绮罗名正言顺做我的皇后。”
陈琬琰敲着桌面道,“李鸿灿不是心里很清楚,绮罗是爱着他的吗?他如今这般做,又是为何?他当初为绮罗而疯,都做到怒起而屠杀师门。如今她重生醒来,他不该珍惜机会,将绮罗留在自己身边吗?他若爱绮罗爱到那种疯魔地步,又怎会将至爱供手再让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哥哥,这说不通啊!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雪云鹤摸了把脸,“或许他爱绮罗也没到那种地步,他自以为的爱,或许只是事事都想与我争。师傅给的,父皇给的,只要是我的,他都要抢。他兴许只是不甘罢了。”
“若是如此,那这个羽国,这个天下,他定要搅得天翻地覆,从你手里抢过来。即便再次伤害绮罗也再所不惜。”
“所以,中秋赏菊宴,李鸿灿肯定会带绮罗出现。你若应我,成为我的皇后,他或许就能将绮罗留在身边。”
陈琬琰不愤地敲敲桌子,“你这是又拿我当挡箭牌。”
雪云鹤笑了,“阿琰,此生我也绝不会放你走。”
陈琬琰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我的身份,你想好,要怎样对朝臣说了吗?毕竟,我凶名在外,丑冠群芳,你们羽国百姓能接受吗?我可不想再走萧温宁的老路。”
雪云鹤淡淡一声,“你不是萧温宁,我也不是李栩,他们的结局不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后人当诫。”
“如此一来,朝臣间又要掀起轩然大波。若是齐相与李鸿灿勾结,到时候你能压得住吗?”
雪云鹤眼眸中寒光一闪,“压得住得压,压不住也得压。羽国看似强大,但朝堂间早就烂透了。朝臣间勾心斗角结党营私,再不经受剜心动骨之痛,羽国永远不会真正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