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驸马不驸马的,俺不过是奉了父命娶了襄城公主罢了。”
王敦神色平静地解释完,继而摇头叹息道:“其实呢,娶了公主也没什么好的。虽然陪嫁过来的美貌宫女有一百多人,但被公主盯得紧,一个也近不得身,让俺只能看着干着急。要找女人,俺也只能外面去找了。唉!”
此话一出,更是令周信大跌眼镜。
他没想到这农夫一般的王敦娶了武帝最宠爱的襄城公主竟不知足,还敢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禁为襄城公主感到不值。
但细想一下,王敦出自天下第一士族琅琊王氏,虽然相貌差了些,但门第倒是皇帝嫁公主的首选之家。
王敦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娶了公主也不是没一点好处,俺多少也算是皇亲了吧。若按你们民间的叫法,当今皇上得管俺叫妹夫;还有咱们伺候的那位太子爷,按辈分也得叫俺一声姑丈。周老弟,你说俺的辈分是不是很高?”
“高,高,王大人你的辈分真的是很高。”周信由衷赞叹道。
王敦亲切地拍了拍周信肩膀,笑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你这样叫俺多见外!周兄弟,俺与你祖父周子隐是旧相识,现在又与你同在东宫当差,咱们应该兄弟相称才是。
你看这样行不行,俺比你虚长十多岁,就讨你个便宜叫你一声周老弟;你就委屈一下,叫俺一声王大哥。”
周信有心从王敦身上套话,见他虽然粗俚但待自己倒也热情真诚,便笑着应道:“那好,以后我就叫你王大哥了。”
“这才是好兄弟嘛!”王敦亲切地拉着周信的手往外走,等出了东宫大门后,便要往他的云母车上拉,“周老弟,你让你的车夫先回去,咱们一起坐俺的车,等晚些时候俺再送你回府。”
周信推脱不得,便远远对黄雅喊道:“黄雅,你先回去吧,我随王大哥还有事!”
黄雅看周信从东宫出来先是喜出望外,待见周信坐上驸马王敦车驾时不禁微感纳罕,便问道:“二少爷,你们要去哪里?还是奴家陪着你一起去吧!”
周信如实道:“哦,我要陪王大哥去云喜楼!”
“云喜楼!!!奴家等了你半天,你竟然要跟别人去云喜楼!!!嘤嘤嘤嘤……”黄雅听罢顿时哭天抹泪起来。
“周老弟,你的车夫没事吧?”王敦好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周信虽然对黄雅的怪异反应有些不解,但也只能如此回答。
“没事就好,那咱们这就去了。”王敦待周信坐上车后,便命车夫速速出发,将黄雅远远甩在身后。
周信见那青牛在大道上发足奔驰,但车厢内却全无颠簸之感,不由得暗自赞叹这云母车果然非比寻常。
蓦然,他想起太子书房屏风后面人影一事,便开口问道:“王大哥,刚才太子书房那屏风后面好像有人?”
“哦,那多半是那个小公主了。”王敦不假思索地答道。
“小公主?”周信不解。
“她啊,就是法场上挺身而出挡在皇上前面的那个小姑娘啊!小公主闺名司马女彦,因年龄尚幼没有公主称号被大家称为小公主。不过她虽然是贾后的亲生女儿,却与太子感情极好,平日里喜欢到这东宫里来。只是有外臣在的时候,她便时常躲藏在这屏风后面。”
“原来是她!”周信脑中浮现出小公主为父皇挡驾的画面,不由得暗自赞叹。他停了下,又问:“但是奇怪的是,当时我看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哦,那多半是小公主的姐姐河东公主,上次你救驾的时候应该也有见过的。她们两姐妹关系极好,经常一起结伴来东宫。”
“原来是她们两个。”周信这下才算放下疑惑。毕竟两位公主躲在太子哥哥的书房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周信顺着话题又问:“王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这东宫里有个姓花的人,好像之前在我爷爷的三害军里待过?”
王敦微一思索,道:“姓花还在三害军待过的人,那俺倒没留意到。不过下次再去东宫,俺可以帮你打听下有没有这人。”
周信怕打草惊蛇,忙摇手止道:“无妨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不用麻烦王大哥你了。”
“不用打听啊,那算了!”王敦也没当回事,然后继续与周信聊些闲话。
一番闲谈过后,周信发现眼前这乡巴佬模样的王驸马竟比自己知识渊博得多。特别是他对于《春秋左传》一书竟然有着非常独特的见解,这不能不令人啧啧称奇。
不知过了多久,云母车终于停了下来。
周信随王敦走了下来,打量着眼前这繁华的街道。但见店铺沿街林立、行人摩肩接踵,一座三层高檀木搭建的高楼正中,立着一块“云喜楼”的黛色牌匾。
他正好奇地上下打量,却听得有人叫道:“王敦,你怎么在这里……”
周信听得声音熟悉,转头一看,见来者正是身着白色男装的羊献容,她当下正独自驾着一辆黄马所拉的乌篷轺车。
羊献容身后车上坐着那可爱女童阿仪,见到周信便赶忙频频招手。
“是你……”周信与羊献容异口同声指向对方。
羊献容先是脸上一红,继而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板起了脸。
她也不理会周信,转而对想要躲开的王敦叫道:“王敦,你胆子也忒大了,见了你姑奶奶我怎么不打招呼?”
王敦无奈之下只得转过身来,换了一副恭顺的面孔,对着羊献容和阿仪陪笑道:“大姑奶奶好,小姑奶奶好,俺给两位姑奶奶请安了。”
周信心中纳罕,这王敦三十多岁年纪了,怎么管羊献容这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叫姑奶奶。
“这还差不多。”羊献容对王敦表现颇为满意,也不打眼看周信,又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说啊,王敦你怎么越发没出息了,现在都跟这姓周的坏人混在一起了!”
“你是说俺周兄弟?”王敦吃不准两人关系,心中纳罕这两人怎么也是相识的,便陪笑着说,“姑奶奶有所不知,俺这周兄弟可是皇上面前救过驾的功臣,现在跟俺一起在东宫里当差做太子舍人。眼下,俺们两个一起约着去云喜楼乐呵呢!姑奶奶,你要不要跟俺们一起?”
“我呸,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两个大白天的竟然去那污垢不堪之地。不要说去,那地方听了都让人觉得耳朵脏。”羊献容说罢一抖缰绳,驾着轺车扬尘而去。
阿仪见姐姐突然生气,只得在车上对周信和王敦摆手道:“再见啦!”
“再见!”周信也摆手朝她道别。
转过身后,他不无揶揄地调侃王敦:“王大哥,你不是说自己辈分很高嘛,怎么叫那年轻女子作姑奶奶?”
“俺有什么办法,她年纪虽年少,但论着辈分却是俺母亲的堂姑姑。俺因一事得罪了她,她非要让俺论辈分叫她姑奶奶,俺也只能勉强叫着了。不过这丫头难缠得紧,你遇到她可得躲远点。”
王敦发完牢骚后,突然又问道:“咦,她刚刚说你是姓周的坏人,你该不会已经得罪她了吧?”
“没,没,我跟她不熟……”周信赶忙矢口否认。
“哦,那还好,不过你以后真的要离她远一点,不然够你受的了。”王敦半信半疑地叮嘱周信。
周信突然想到那女子说什么“污垢不堪之地”,便指着云喜楼问王敦:“王大哥,刚才你说我们要去云喜楼,她为什么说那是污垢不堪之地。这云喜楼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当真不知道云喜楼是什么地方?”王敦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接着诡秘一笑,“这可是洛阳城里最好的一个地方了,进去了你自然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话音未落,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欢呼着从云喜楼里跑了出来。待看到王敦后,便笑盈盈地揽着他的胳膊道:“王驸马你可来了,妾身们都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