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有些奇怪,“怎么?做统计员还不好吗?”
他心说,这可比普通工人强多了。
毕竟是有后台的人啊。
哪怕陈爸再公事公办,对上自己的女儿,那手总会松一松的。
不过这丫头本身条件也不算低,是高中毕业。
外人估计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思乐摇头,这时她脸上显得有点茫然,
“这倒也不是,就是觉得特别没劲。
没返城时,一直盼着能回家,可现在知道能回家了,我也没那么兴奋了。
然后又知道有这么个工作在等着我,我突然有一种这辈子一眼能看得到头的感觉了。
当个统计员,天天拿个小本子计啊计,然后再拨拨算盘珠子,一天、一月、一年都是那样过去了。
哎呀,我都能想象到,我三四十岁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
这就是差距啊,周林他们在为了温饱而努力,可人家呢,都已经上升到精神层面了。
周林笑了笑,
“妹妹,你放一千个心吧,再过几个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而且,你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心说,哪怕没有高考这档子事情,陈家爸爸也不可能让女儿在一个岗位上耗着的。
这陈思乐又不是笨人,只要她工作做出点成绩来,那升迁转岗离她还会远吗?
更何况,这不是有高考等在后头的嘛!
周林说的是实话,可陈思乐却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这丫头也不是不识好的人,她勉强笑了笑,
“那就借周哥你的吉言了啊!”
周林又转头问一旁安静站着的陈思安,
“思安你呢,你家里有信儿来没?有没有跟思乐一样,家里给安排个工作呢?”
陈思安点头,
“我爸在外面出差,信是我妈写来的,她说让我先到她工作的那家幼儿园里当个代课老师。”
“幼儿园老师?倒也挺适合你的。
你母亲也是幼儿园老师吗?”
之前他们聊天时,只提及过两人的爸爸,她们母亲还没有怎么提及过。
然后,就听到陈思乐的插话,
“我伯母可不是老师哦,她是我们那个区公安机关幼儿园的园长,厉害着呢!”
周林一惊,来头也不小嘛,
“是吗?那可真是厉害了。
那这意思是想把思安你往同样的道路上引了?”
陈思安摇头,
“那倒不是,我妈说让我先去过渡一下,有份工作,我爸才不会挑我毛病。
如果我以后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还可以想办法再换。”
周林:……
如果用他前世听来的那些年轻人的话来形容的话,他现在都快酸成柠檬精了。
不过,再酸也没办法,他最终也只能叹一句,同人不同命罢了。
可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得照过。
他有心想做点事情改变现状,可却发现,现在的他,能做的实在是太少。
哪怕他工作再努力,一年下来,最多也只能换得3600个工分,外加一百来块的补贴。
时间他虽然有一些,可现在能挣钱的活儿都是在被打击的那个范围里,基本都属于投机倒把,搞不好得进去。
这可是有明晃晃的先例存在的。
旁边五队有个小伙子叫王得胜,这个小伙儿脑子可活了,偷偷摸摸地走家串户收葵花瓜子,收回来之后用他家的祖传秘方炒制好后。
就悄悄运到县城去贩卖。
城里人瓜子这些东西是限购的,一年的定量就那么一点。
老王家的秘方能被称为秘方,自然是有独到之处的。
周林也曾有幸吃过一回王家瓜子,味道真心不错,香得很。
可想而知,王得胜的瓜子在县城里有多受欢迎。
他也聪明,每回带过去的量都不会太大,目标很小,卖完就撤。
但就是这样,他以一种蚂蚁搬家的精神头来干这件事情,前前后后一共偷着做了好些年,攒了厚厚一笔家底。
当然了,这个家底现在没有人知道,周林知道这个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其实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在干这事儿,不过乡里乡亲的,也没谁会去管这个闲事,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再加上王得胜也大方,从乡亲们手里收瓜子从来不会在重量上做手脚,价格也是算得高高的。
只是,常在河边走,就没有不湿鞋的。
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王得胜就这样进去了,听说判了三年,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估计秋天就能够出来了。
在周林的印象中,这小子出来后也没有收手,只不过干得很小心罢了。
再加上政策也越来越宽松,他的生意还是做得挺红火的。
王得胜真正走向人前,还是在九十年代。
那时候国家改革开放,经济全面放开,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宣传口号传遍了全国各地
然后,王得胜就成了本地先富起来的人中的一员,而且是最显眼的一个。
他靠着小小的瓜子生意,偷摸着攒下了很大的一个家底,五万块!
当人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一个不乍舌的。
不过周林猜啊,他赚得的,肯定远远不止这个数。
只是后来,王得胜后来嫌弃做瓜子生意没有排面,转而做工程了。
要不然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这边的瓜子大王也说不准。
从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这二三十年,可以说是建筑行业的黄金时代。
王得胜从包工头做起,后来变成了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板,事业可谓是做得风生水起。
一八年以后,建筑业开始走下坡路,王得胜虽然已经看到了这个苗头,但因为摊子铺得太大了,尾大不掉,想收手又收不了,想要发展,又没有那个环境了,基本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那种状态了。
再之后怎么样周林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的他已经重生了。
周林他可不想步王得胜的后尘去吃牢饭,再加上他自认也没那个小子的本事。
另外就是,他还要复习准备高考,这是头等大事,可不能分心太多。
想来想去,他还是按捺住了那颗不安分的心,决定还跟之前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至少在高考结束之前是这样。
他的这些心思埋藏得很深,哪怕是枕边人的秀云,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最近的异常。
最近秀云可是快乐得很。
赵庆来家的小猫已经挣眼了,秀云每天都要去看一眼,她早早选定了一只小三花,跟猫妈妈一样的花纹。
周林看了一眼就断定,“秀云,你可要想好了啊,这可是一只小母猫,以后每年都要生小猫的。”
秀云是一脸的不相信,“这么一点点大的小猫你怎么看出来的?说不定是只小公猫呢!”
周林笑而不语,如果是只小公猫的话,那可就赚了。
三花公猫可是非常罕有的,有招财猫之称。
如果能拥有一只,那也不错,搞不好还真给自家招点财来。
秀云见他光是笑不说话,一脸笃定的样子,也有几分相信了,不过她还是嘴硬道,
“管它是公猫还是母猫呢,我就是喜欢小花,决定养它了。
母猫也不怕,到时候生了小猫,我照顾它跟小猫。”
“小花?这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也太没创意了吧!
你不能因为大猫叫大花,就把它叫做小花吧!”
周林真心觉得,小花这个名字实在是有点太随便了。
秀云嘴巴一鼓,“你水平高,那你帮着取一个呗!”
呃!
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的周林想了半天,犹豫着说道,
“小猫是三个颜色的,就算是彩色的了,再看看那图案,一片片的,好像云朵一样,要不就叫他彩云?”
“扑哧!”
秀云一下子就乐了,“你小心赵大哥会跟你翻脸!海洋的妹妹可不是猫!”
周林这才想起来,是啊,赵庆来还有一个小女儿,才一岁多,大名就叫做赵彩云。
抱了人家的小猫,还给猫取个跟人女儿一样的名字,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能干的。
“呵呵,那还是叫小花好了……”
小猫的取名之争,以秀云的胜出结束。
之后,就像是有意炫耀似的,她再说起小猫,都一概以“我家小花”来替代。
对于她这个女人的小心眼,周林都是装做对她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则内心都快笑翻了,觉得她这个小模样真是有些可爱。
见他如此,秀云就更开心了,每天乐此不疲地在他面前“小花”来,“小花”去的,也不觉得厌烦。
她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
这些日子,不仅仅秀云很开心。
隔壁的张凤英更是如此。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前些天她终于收到一封从边疆寄过来的信了。
里面说的什么内容是人家的隐私,周林自然是不太清楚的。
可他知道,刘元志在信里夹了一个小物件回来。
那是一只小小的长命锁,虽然材质很普通,做工却是很精致,上面却寄托了刘元志这个父亲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张凤英一拿到就给小洪博给挂上了,见人就说这是孩子爸爸特地找手艺人专门给小洪博打的,上面刻了一个“博”字。
周林自然不会例外,他还有幸拿着小锁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做工确实很精致,不是一般的手艺人能做出来的。
现在整个八队,估计有七八成人都知道了这个长命锁的故事。
而张凤英的好心情,是个人都能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