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花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姑是为了你们家好,你还不领情。我看你是被你妈教坏了,分不清好坏。”
陈冬雪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姑,你才是坏人!你一来就欺负我妈,我讨厌你!”
说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身跑了出去,也不管陈金花,只是往坟地里跑去。
陈金花在后面喊了几声,见陈冬雪不理会,便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这孩子,咋就一点话都不听了呢。”
陈金花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
沈兰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满心忧虑。
自陈家柱离世后,往昔那些对自家不闻不问的叔叔大爷们,竟如闻着腥味的猫一般,接二连三地登门。
他们那点心思,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无非是瞧着她寡妇柔弱好欺,妄图占些便宜。
但沈兰心中有杆秤,她知晓这些腌臜念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陈冬雪一路小跑,泪洒在风中。
她虽年少,却也不傻。
回想起这几日那些所谓亲戚的殷勤劲儿,心中满是不屑与警惕。
曾经,寒风凛冽中,她与弟弟艰难地抬着水桶,那些人路过时仿若未见,何曾有过一丝怜悯与援手?
如今却上赶着来献殷勤,这般突兀的转变,背后的意图昭然若揭。
她边跑边想,一边想着母亲不是这样的人,一边又想着,自己村子里的这些破事,从小听到的、看到的,虽不知真假,但此刻却是一个劲儿的在心底里翻腾。
“听说了吗,玉奎他爸喝多了酒,跟别人说他儿媳妇看着好,手感更好,嘿嘿,你们听听,这玉奎头顶着一大片绿呢,还是他亲爹给的!”
“切,这事儿呀,那可不是新闻喽,早就听说了,要不然玉奎为啥把他媳妇弄到乡里去了,就是为了躲他老子呢,那个老畜生。”
“可不是呢,听说就为了这事儿,玉奎可是活活把他老子给饿死的呢,那年虽说老头子死的时候是被自己烧火呛死的,但是人们都说那烟囱就是被玉奎给堵死的。”
“对,我可是见过老头子的尸体的,哎呦,可怜的呦,那可真是皮包骨了,那估计是饿的已经站不起来了,结果烟囱又被堵上了,这家里冷,一烧火,就把自己给呛死了。”
“哼,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呢,自己的儿媳妇他都能下得了手,这样的死法,也是报应喽!”
……
陈冬雪一直以为那年自己听到的这些就是村里人当笑话讲的,可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这村子里的一些龌龊事也渐渐被证实。
她心里乱的很,别人是这样,可是母亲的闲话也不少,尤其是这几年,和玉奎爷爷家合作种地,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情,陈冬雪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母亲。
陈金花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嘴里不停嘟囔着对陈冬雪的不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孩子们的反感,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无端猜测,给孩子们心里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
不一会儿,陈金花来到了坟地。
她看到沈兰和孩子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坟堆前面已经插上了七根颜色不一的旗子。
陈金花轻咳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陈冬雪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愤怒和厌恶让她一时语塞。
她也没再说什么,把贡品摆放在坟前,然后又开始了她的唱哭。
陈阿强和陈冬雪也默默地流着泪,姐弟俩跪了下来,拿出火柴,一沓子一沓子的将那些纸钱烧掉。
父亲刚去世那几天,姐弟俩只是觉得,父亲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受那些罪。
可是这几天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尤其是父亲经常跪趴的炕上,如今再也没了那个身影,姐弟俩这才意识到,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小时候学校里要求每个孩子冬天的时候需要带50斤木柴,父亲因为行动不便,只要到了夏天,气短稍微好一点,就天天开始在树林里捡干柴,到了冬天自己总是第一个能完成任务的。
如今自己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交木柴,生火炉了,可是父亲也没了。
“爸,冬雪想你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院墙上那颗了望着我们回家的爸爸的大脑袋了。”
“爸,阿强会听话的,保证好好学习,将来好好孝敬妈妈,你放心吧!”
沈兰看着燃烧的纸钱,心中默默祈祷着丈夫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个家,保佑孩子们都能有个好的未来。
她余光瞥见陈金花那夸张的唱哭模样,心中满是无奈与厌烦,但此刻也不便发作。
陈金花唱累了,但是眼看着沈兰和两个孩子都没有劝说自己的意思,无奈的自己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沈兰,似乎还在想着怎么找她的茬。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燃烧纸钱的灰烬飘向天空,陈阿强望着那灰烬,突然说道:“爸,是你来了吗?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妈妈和姐姐,不让别人欺负她们的。”
沈兰听了,眼眶一红,摸了摸陈阿强的头说:“好孩子,爸爸知道你懂事,妈妈也知道。”
从坟地回去的路上,陈冬雪主动走到沈兰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沈兰微微一愣,这么多年了,由于孩子们从小都住校,自己平时也忙,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牵过孩子们的手,也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拥抱。
回到家后,沈兰开始忙着准备午饭,陈冬雪也主动帮忙。
陈金花则坐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午饭时,气氛有些沉闷。
陈阿强打破沉默说:“大姑,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家里的事情也很多吧,小姐姐怕是早就盼着你回去呢,我们家也没啥事儿,您要不然早早回去吧。”
陈金花明显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会是平时很少说话的大侄子。
“我……”
“大姑,我们母子三个什么都可以做,就不麻烦大姑再帮我们操劳了,您回吧!”
陈金花刚开口,就被噎了回去,心里那个憋屈,看来这地方是没办法待着了。
“哼,我不在,也得找个人盯着你,沈兰你可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不然你就准备离开我们家这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