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酒过三巡。
婢女们已经第五次来上菜，萧景辰和阿尔泰跟前的碟子也都剩了大半，几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席间平南王一直没怎么说话，沉肃着面容不知在想什么。
待上菜的侍女们再一次下去，平南王终于开口了。
“殿下，金甲军是青衣卫的菊部不假，但也是我平南王府麾下的士卒，我是平南王府战力最强的一支军队，是我平南王府几代人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一支精锐。
若交托于殿下手中，还请殿下能善待她们。”
平南王思索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凤曦禾带走金甲军。
当年华安大长公主来调兵打算带走金甲军，她们平南王府没有同意。
彼时大越国泰民安，华安大长公主却想用金甲军行谋反之事，平南王府自然不会同意。
但到了今时今日，凤曦禾手持金菊令来调兵，平南王慎重考虑后还是打算同意了。
先不说凤曦禾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单说现如今的嘉明帝这些年对女子的打压，平南王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们平南王府虽然偏安一隅，但盛京城的消息还是知道的。
曾经的三公之一，当朝太傅沈天骄在嘉明帝登基一年之后，便被找了借口褫夺了官职，现如今朝堂之中除了她们平南王府一脉已经没有女子在朝为官。
若是凤曦禾刚刚所言句句属实，嘉明帝也快要对平南王府动手了。
平南王府在岭南经营百年，在这里女子的地位同男子一样，甚至因着平南王世代都是女子，女子的地位隐隐还要比男子高上一头。
但平南王不会忘记当初先祖初到岭南，也是有许多的乡绅豪族不服被女子辖制，初代平南王刚柔并济才慢慢收服了岭南的乡绅豪族。
引导着被困在后宅、被当做物件的女子走上读书、识字、经商、入仕的道路。
说起来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平南王府几代人不断努力才取得局面。
平南王也是女子，还是个手握重权年过不惑的睿智女子，她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孙女被当做联姻的工具、被教养成豪门氏族的点缀。
女子本也应该同男子一般拥有广阔的天空，拥有无限的未来。
可这世道便就是如此，根深蒂固了几千年的男尊女卑，不是百年的光阴便能消磨掉的。
这百年来，平南王府的后代中不是没有过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但最终王府的大权还是会交到最出色的女子手中，怕得便是这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再度死灰复燃。
刚刚凤曦禾的话平南王已经信了大半，一是有肃北王世子萧景辰作保，二来她说得事情也能与盛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互相佐证。
此时的平南王需要做出决断，关乎王府未来的决断。
要么拥立凤曦禾登上皇位，为平南王府再挣一份从龙之功，要么等着被嘉明帝着手整治，将平南王府分化，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平南王只有三个孩子，两女一子，长女聪慧沉稳，二女儿爽朗坚毅，小儿子乖巧机智，说起来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小儿子。
但她却不能将王位交给小儿子！这是祖训也是为子孙后代长远的谋划。
所以她能选择的只有凤曦禾这位先帝亲封的皇太女殿下。
只是她也有私心，谋夺皇位到底有风险，她既想为平南王府挣一份从龙之功，又不想承担谋反失败带来的后果。
所以她还想要凤曦禾一个保证，善待金甲军便是善待平南王府，刚刚那句话其实是在问凤曦禾即便她没能夺得皇位是否有能力保全平南王府。
“王爷，您可知青衣卫为何叫做青衣卫？青衣卫，卫青衣。
太祖皇帝当年创建青衣卫不仅仅是为了守护我的曾祖母太宗皇帝和我们这些皇室血脉，也是为了守护天下女子。
她老人家可能早就预料到了，女子掌权天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女子地位的提升让那些天生就觉得自己比女人高一头的男人如鲠在喉，或许有一天当男子重新掌权会对女子的压迫更变本加厉。
所以青衣卫是太祖皇帝留给后代女子的一张底牌。
青衣卫只传女不传男！”
凤曦禾肃穆开口，神情郑重。
她不是听不出平南王话中的深意，可她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告诉平南王她要护住天下的女子，平南王府的女子自然也在其中。
平南王自然能听明白她话中深意，当即举杯道：
“好！我敬殿下一杯，祝殿下马到功成！”
说罢将杯中酒水饮尽，又转头对着柳寒月说道：
“月儿，你跟着殿下走吧，自此之后你只是金甲军的统领是青衣卫菊部的统领，不再是我平南王府麾下的骠骑将军，你可知道？”
柳寒月并没有听出来刚刚她母亲跟凤曦禾话语间的机锋，但她自掌管金甲军起接受的教育就是金甲军是青衣卫部众，要遵从金菊令行事。
之前平南王对凤曦禾的身份有所怀疑，柳寒月心中还有几分顾虑，但现在平南王都已经开口了，凤曦禾手持金菊令便是她的主上，她愿听从凤曦禾差遣！
“是！阿娘！”
柳寒月起身躬身抱拳对着平南王行了一礼，又直起身来迈步走到凤曦禾面前站定，一撩衣袍单膝跪地俯首行礼道：
“青衣卫菊部菊青，听凭主上差遣！”
凤曦禾神色不变，沉声说道：
“菊青听令！速速调齐金甲军所有将士，一个时辰后整军出发！”
“是！末将得令！”
柳寒月愣了一瞬，抬头错愕的看了一眼凤曦禾，复又低头应是。
凤曦禾这才起身，扶起跪地行礼的柳寒月，语气温和的说道：
“菊青只是一个称号，以后我便唤你阿月吧！还有以后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
凤曦禾话说了一半，柳寒月却是低着头反驳道：“殿下，尊卑有别！该有的礼数不能废！”
凤曦禾瞬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柳寒月你说她不知礼数吧，她已经给自己行了两次大礼，将尊卑有别刻在了骨子里，你说她知礼数吧，偏偏自己话都没说完，她便出言反驳，简直令人好气又好笑！
凤曦禾抿了抿唇角挥手说道：“好啦！一个时辰后我要在别苑外看到所有的金甲军！”
萧景辰坐在一旁倒是忍不住多看了柳寒月两眼，他之前倒是没发现柳寒月这刻板守礼到冥顽不化的样子倒是和自己的好兄弟贺怀远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