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源在祠堂罚跪了几天,人瘦了,神情也更加阴郁了。
原本他只是皮肤偏黑,但是现在却透着一层青灰,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一样。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角微微下垂。
目光木然又冰冷,落到谁身上,都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
秦九微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个孩子,天生坏种。
你必须要一直一直对他好,一旦你有一件事没有办好,他便会开始恨你。
你之前对他所有的好,全都不作数。
纯种的小白眼狼。
下意识的,秦九微看向旁边的许柳儿。
却见她毫无表情,只是安静地低头吃饭,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谢思源已经出来了一样。
秦九微眉头动了下。
忽然想起,谢思源在祠堂罚跪时,许柳儿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去看过他一眼。
她从前只是觉得许柳儿善良,柔弱,心软。
现在看来,她不只是这样……
晚膳后。
谢思源跟着两人一起回致远院。
整整一路,许柳儿都没有跟谢思源说一句话。
或者说,自从老夫人寿宴那天后,许柳儿就再没跟谢思源说过一句话。
谢思源自然也注意到许柳儿对他态度的变化。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十分不屑地冷哼。
呵,谁在乎。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回到主屋后,谢重之将谢思源叫到身前。
语气严肃道:“你母亲给你找的开蒙先生已经到了,明天你就去重新上课。这一次,可不能再任性了,好好跟着先生学,知道吗?”
谢思源低着头,十分冷漠地应了一声。
无所谓,再来多少个先生也没用,反正他是不会听的。
他们想让他干什么,他就不干!
偏偏不叫他们如愿!
谢重之见他态度敷衍,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随后进来的许柳儿直接进了内室,连看都没看谢思源一眼。
他眉头皱了下,思绪被许柳儿吸引走,伸手拍了下谢思源的肩膀,“你先回房休息,明日早些起来去上课。”
谢思源点头,无意间瞥见角落处,目光瞬间凝住。
原先主屋中一直摆着张床榻,方便他在主屋休息。
但现在,这张小床榻不见了。
至于是谁吩咐的……
呵,除了那个女人,还会有谁?
谢思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中冷笑。
搬走就搬走,谁稀罕!
与此同时,主屋内,谢重之走进内室。
见许柳儿正坐在梳妆台前,他走到她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孩子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生气?思源终究是我们的孩子。”
许柳儿冷笑一声,“你若是再提这件事,我对你,便会跟对他一样!”
“柳儿,你不能说这样的话。”谢重之当即就急了。
她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许柳儿神色冷淡,别过头去不理他。
谢重之怒意立刻上头,右拳攥得嘎吱作响,心中升起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提便是。”
他伸手搂着许柳儿的肩膀,声音温柔至极,心中却很是不屑。
母子血缘,哪里就是许柳儿不理就能割断的。
真是天真的女人。
清澜院。
“少夫人,今晚穿这件寝衣吗?”侍女恭声询问道。
秦九微看了一眼,轻点了下头,“就这件。”
小荷站在她身后,帮她卸下钗环。
一道冷风突然钻了进来,秦九微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哪来的冷风?”小荷立刻拧眉。
侍女慌忙上前查看,发现是窗户没有关严。
她急忙伸手将窗扇合紧,随后跪在地上,低头请罪:“少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冻到少夫人,奴婢甘受责罚。”
秦九微摆了摆手,语气温和道:“小事而已,起来吧。”
“不过,今晚怎么会这么冷?”她眉头不禁蹙起。
小荷轻笑了下,“小姐,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肯定冷啊,过不了几天就入冬了。”
说完后,她自己也不由顿住,声音中带着疑惑。
“不过今年似乎真的格外冷,今早我见院中的水坑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了,往年可不会这么早。”
秦九微没有接话,思绪不由得飘远。
前世,就是这一年冬天,京城死了好多人……
她的手指无意识开始攥紧。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秦九微闻声转头,是谢砚礼回来了。
他身着一袭墨色长袍,肩头还带着些许外头的寒气,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秦九微的脸色上眉头微蹙,快步走到她身旁。
“怎么脸色这么差?”谢砚礼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伸出修长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才稍稍放下心来。
秦九微看到他温润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依赖与安心。
“我没事,只是刚才吹了下凉风,没什么大事。”
“真的吗?”谢砚礼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搓了搓。
声音中明显是不信。
秦九微低头笑了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谢砚礼手掌的温热透过肌肤,一点点传递给她,心中暖意渐生。
“确实是有一件事。”秦九微转眸看向他,“夫君,能否帮我找一个人?”
谢砚礼眉梢微挑,“什么人?”
“孟岐黄。”秦九微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他是一个大夫,一个游医,之前……”她顿了一下,含糊道:“之前他救过我,我想找到他。”
这件事……实在没法把全部都告诉谢砚礼。
谢砚礼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其实,他一直隐隐感觉,秦九微身后有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