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良成一步一步靠近着,筹谋了二十多年的计划终于有了结果,那张扭曲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与满足。
“大祭师且慢!”帐外忽然传来阿古猛的声音。
段良成和段玉良的脸上尽是错愕惊诧,段良成双眼一聚,道:“猛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戈冶力将军说,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将这个南晔人杀害!”阿古猛在帐外回应着,态度十分坚决。
段良成错愕的面容上冒出了几分怒火,斥声道:“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在背后帮助他,北厥今日岂能有这样年轻的三鹰亲王?”那双紫黑色的眼睛转动着,盯着段玉良道:“今日谁也不能阻拦我将他杀了,否则我这二十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说着他的双手已经化作利刃,紫黑色的眼睛中充斥着怒火,令声道:“秋老头,给我把外面碍事的人都赶走!”
尚克秋听到指令随即动身走出帐外,刚刚站到帐外,他就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撼,手中的碎魂刀拔了一半就停下,素来面色阴诡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
段良成听到外面鸦雀无声,顿时觉得出了什么意外,恼怒的面色变得犹疑,他看了看段玉良,已经是他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不急于一时,反而阿古猛的态度让他尤为看重。
放眼整个北厥,莫说是贵为三鹰亲王的戈冶力,就算是草原雄主晨明王见了自己也不敢这样大声讲话。区区一个部族的守将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不敬,怕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啊。
段良成双手一甩,气哄哄的走出大帐,眼前明晃晃的灯火叫他眼睛一闪,看到尚克秋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难免不悦,再看看簇拥在帐前的诸多军士,他的面色也变得惊恐。
阿古猛牵着一匹枣红色高马站在段良成的面前,这匹高马与北厥将士的马比起来个头可是大了不少。海碗大的马蹄上四条健壮的马腿,浑身的肌肉线条清晰。壮实的身上纯一色的都是枣红色,闪耀的灯火下柔顺的绒毛如清泉流淌一般,端坐在马上的人正是北厥西野王戈冶力。
“大祭师,您辛苦了。”戈冶力端坐在马上,淡淡的道:“在处决南晔贼人之前,我还是希望大祭师能够平静下来,好好的讲一讲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段良成的面色瞬间变得沉静,道:“王爷还想知道什么?这些南晔人来到草原伪装成狼,残害了格斯里将军,已经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说着他将目光锁在阿古猛的身上,道:“阿古娜将军也是死在南晔太子的手上,这可都是诸多军士亲眼所见,难道王爷还不相信他们所来草原就是为了制造恐慌,进而趁机夺取万年青草原吗?”
阿古猛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不禁想起了阿古娜临行之前替他换了一次药,他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最后一次。
戈冶力道:“大祭师说的没有错,可本王就是不明白,既然南晔已经有心用阴谋夺取万年青草原,那么他们为什么又要派太子只身前来,换回被我们俘虏的南晔人呢?”
段良成听到这话面色一变,甚是诧异的看着戈冶力,他不明白戈冶力在说什么。
忽然在众军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只见那人被粗实的麻绳捆绑着,缓步的走到前面。段良成定睛一看,正是化名为虔诚立的大晔太子李承乾。
“老妖人,你居心叵测,为了报一己私仇,恶意陷害段大人,趁机挑起两国战火,真可谓用心良苦啊!”虔诚立腰背挺直,面色凶怒,丝毫没有阶下囚的姿态,那一双明眸直勾勾的看着段良成喝斥道。
段良成微笑的道:“殿下这话说的可就没有道理了,你到底有什么凭据说我陷害了他!”
戈冶力静静的坐在马上,就像是看戏的人一样,在他心里这件事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若是南晔真的像大祭师说的那样,他便即刻下令挥师南下,如若不是,他便调回北元城外的军士,顺路还可以卖给大晔一个人情。
虔诚立自知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段玉良是清白的,仍然强硬的辩解道:“是真是假,为何不请段大人出来当面对质?”
段良成淡淡一笑,心中暗道:好你个小娃娃,看在你老子的面上放了你一马,你却不知好歹的来找麻烦,看来是时候替老小子给你上一课了!段良成双手一摊,鹰钩鼻微微耸动,道:“好吧,既然你这诚心的想要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段良成给了尚克秋一个眼神,示意他将段玉良带出来。
戈冶力这个时候没有说话,也没有进张的意思。一来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毕竟帐外的这些军士足够保护自身的周全,比那大帐里安全了不知多少。二来是为了让所有军士都明白整个事情的真相,这样不论做出哪种选择,他都是有说服力的,毕竟随意调动大军这件事可不是一言半语就能安抚的。
段良成当然也是能够明白戈冶力的心思,固然他在北厥子民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可是现在身处军营之中,相对而言戈冶力的威望还是更胜一筹。日后他若还想保持北厥人对他的敬畏,就必须要当着众军的面将这件事澄清。
段玉良刚走出大帐,看到虔诚立被五花大绑的站在面前,内心不禁震颤,来不及多想什么,放声高呼道:“殿下快走,老朽一命不值得殿下如此犯险!”
虔诚立不慌不忙,声色严正的道:“先生不必担心,只要我们将真相得知,西野王自会放我等离去!”
段玉良道:“殿下!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我都陷入了他们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还望殿下速速离去,早日整顿大晔内患!”
戈冶力和虔诚立听到段玉良的话面色都是震惊,本以为他要说的是关于草原上的事,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了如此惊天巨雷的话语。
内患?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虔诚立心中疑惑道:难道潜伏在他们身边的不止是尚克秋一人?
段玉良道:“殿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段良成的圈套,在朝中还有他的帮手,还望殿下日后处处小心!”
他不敢直接告诉虔诚立在段良成背后出手相助的正是当朝帝君李宏毅,因为此时说出真相不仅让虔诚立难以信服,还会让北厥得知大晔内部的丑事,若是北厥趁机南下,只怕是大晔的安稳将永不复存。
虔诚立道:“先生,不管大晔内患如何,当前还是先将草原上的事情说清楚为好!”
段玉良道:“殿下,这件事怪就只怪我自己,当初太过于心急,这才从妖市之中寻人前来相助,进而酿成今日苦果。殿下还请速速离去,待到日后查明一切,自会明白老朽今日的苦衷!”
虔诚立道:“可是现在北厥的数万大军已经聚集在北元城下,若是此事没有解释清楚,那将会给大晔带来无穷的战事啊!”
段玉良道:“殿下放心,量他北厥兵强马壮,他们也绝不敢轻易攻城。殿下只需谨记老朽之言,回到大晔去,将四魂阵的碎片收集成功,这样才能真正保持大晔的安稳!”
戈冶力听到这话心里油然生佩,果然这个南晔大帝师名不虚传,他身在北厥囚牢之内,却能推断出戈冶力没有直接攻城的真正原因。
段良成听着他们的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喝斥道:“好了,你们既然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就不要在这里废话了!”说着他看向了戈冶力,道:“王爷,你也看见了,他们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根本就是来扰乱我们的视听的!”
话音刚刚落地,段玉良忽然挣开尚克秋的束缚,一头撞在段良成的身上,段良成来不及躲闪,跌落在地。众军士眼前一惊,纷纷涌动上前,看着锐利的枪矛,段玉良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归宿!
虔诚立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不及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忽然看见段玉莲纵身而起,向着北厥军士手中的枪矛径直的跑去。
“噗”的一声,血溅三尺,段玉良带着他的悔恨和遗憾,带着他对明日的希望,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他撞在枪头上,自戕而去!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若他活着回到大晔,帝君一定会将整件事都推在他的身上,那时不仅会遭到李宏毅的暗算,还会引来李承乾的猜疑。
现在他唯有一死方能解脱,这样做不仅可以让虔诚立快速离去,还能免去日后的种种猜疑,反而他的死会让虔诚立继续的追查下去,并且心中的警惕也会增加万分!
“先生!”虔诚立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那双饱含期许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直到最后一丝光明在他眸中消失。
戈冶力端坐在马上,甚是不解的看着段玉良,再看看从地上站起的段良成,只见他双目瞪大,满是怨恨的看着段玉良道:“好你个老小子,竟然这么痛快的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