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种敬低头,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落在叶刘京身上。
“这里是,南山县!”
叶刘京靠着石柱,故意没看他,低声开口:“奥?这里不是大武吗?南山县县令,在南山县比蟒袍使大?陛下可没这样规定,难道是你改了大武祖制?”
“要是种县令,真有改大武皇家祖制的能力,那本蟒袍使拜托你一声,求你也给我升升官,将我代蟒袍使扶正!”
大武律法规定,只有皇帝能决定蟒袍使的晋升降职。
种敬听闻此言,脸色微红:“蟒袍使大人,莫要开本官的玩笑!”
叶刘京冷哼一声:“你也配!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装大,你配让本官陪你开玩笑?”
“大武律法规定,见上差,当三步之外上前迎接,你见我,不但不下楼,还想让我上前拜你?”
叶刘京反手取出挂在身后的玄铁龙刀。
他抽出长刀,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叶刘京右手重重一挥,插在地上:“藐视皇权,依照大武律法,绣衣卫有权,斩你狗头!”
种敬怒意上头,大喊道:“叶刘京你敢!”
叶刘京不语,只是转身,抽刀,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风吹落叶,在驿站大堂转一圈,又冲出大门。
种敬盯着那把玄铁龙刀,深吸一口气,没有一个大武朝廷的武夫没听过玄铁龙刀的故事。
这把,由上天赐给大武的玄铁祥瑞打造的龙刀,在上京城外,就是皇权的代表。
他不敢赌,叶刘京敢不敢杀他。
这压根不是个赌局,而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叶刘京从情理法理来看,杀他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
“噔!”
“噔!”种敬挪动自己残缺的腿,缓慢地走下高台。
他挪动到叶刘京面前,弯腰见礼:“属下南山县县令种敬,见过蟒袍使大人!”
叶刘京低头收刀,没理他。
在蔡县杀一个小小的县尉,他并不在乎,县尉乃是不入流的品级,杀了就杀了。
可在天高皇帝远的小县城,要杀县城的土皇帝。
饶是他,也不得不多考虑一番。
这些狗东西,敢坑害百姓,难保他们为了保下自己性命狗急跳墙,杀上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叶刘京没读过几本书,可当归镇书呆子何先生总念叨的这句话,还是让他深深地刻在心里。
叶刘京脸色比山里的天气变得还快,他收刀抬头,脸上笑容绽放:“种县令客气了,本官饿了,县令不是备的有宴席,快快上宴!”
种敬低下的头颅,双眼满是恨意。
他缓缓站直身子,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右手向前:“宴席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需要大人移到县衙后院!”
“这,你不早说!种县令真是失礼,害得本官耽误诸位吃饭,你们知道的,我是个善良的人,快快,带路,咱们去吃饭!”
叶刘京转身,露出笑容:“柳姑娘,在家等我,洪兄弟,咱们一同赴宴?”
洪冯点头:“自然!”
站在一旁,长舒一口气的徐县丞连忙应承:“大人放心,我会吩咐驿站,给柳姑娘准备好吃食,就按最好的准备!”
叶刘京走在人前,大笑点头:“懂事!”
一松一弛,像是遛狗一样,打一巴掌给个笑容,才能更好驯服这群狗东西。
自从知道,南山县百姓的遭遇之后。
叶刘京从心里,就不把种敬当人了!
毕竟这种政治生物,自己也不把自己当活人。
出驿站,走长街,长街上百姓稀少,他们抬头看着站在路中间维持秩序的捕快,低下头颅里藏着旁人看不见的恨意。
可偏偏,叶刘京能看见。
他的心莲遍布全身,一百零八朵本该种在心里的莲花遍布全身,让他对别人的视线,情感,有着不一样的敏感力。
他能察觉到百姓,对官,尤其是朝廷派来的官员,面上不言,可心底有着藏不住的恨意。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眼神,种县令似乎对自己刚刚的做法很不服气啊!
叶刘京让乔怀去查过,种敬本来是军中校尉,是从六品的官职,他这个岁数,没有经历过大战,能当上校尉,依然能说明其天分。
可前两年,三皇子巡游,他为了救三皇子断了一条腿,无奈只能退出军伍。
三皇子感念其救命之恩,向陛下请旨意,让他升半品,做了这南山县正六品县令。
从年少有为的军中校尉,到养老归田的青山县令,要说他心里没有其他想法,傻子也不愿意相信。
可想拿着自己当跳板?
叶刘京好奇,这家伙背后,到底有什么指望?
三皇子?
那不可能,若是三皇子看重自己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他就不会在南山县浪费自己的才华了,最次也是个杭湖府的参政。
没有依仗就敢对自己背后下黑手?
怕不是个傻子?
捕快牵马,叶刘京没有上马。
驿站离县衙不远,走着去也正常,最关键百姓对他本就无好感,平白无故再高百姓一头,后续工作不好开展啊!
站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奇怪地看着这位大官,不骑高头大马,反而压着县令步伐,走在中街,还跟人打招呼,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大官,跟咱平常见过的不一样啊!”卖蜡烛的老板奇怪开口。
“咱去过杭湖府,在杭湖府府衙卖一年的烧饼,都没见过知府,听人说这大官,跟知府一样大,没想到官架子倒是一点没有!”卖烧饼的小贩,扶着扁担。
“咱觉得这大人是个好官,只要不再收咱们的税银就好啊!”捧着箩筐的媒婆,抬头讲道。
身穿短打的年轻人开口:“肯定是比县令要好,你看县令老爷的脚,这么长的腿,偏偏是断的,走路真难看啊!”
四周人看他讲县令的坏话,连忙低头,不敢接话。
叶刘京身后不远,种敬拖着断腿走在他身后,眼神逐渐冰冷。
跟在叶刘京身后,他走一步要退半步,这导致种敬坡脚的毛病,完全暴露在百姓眼前。
叶刘京,你这是在羞辱我!
种敬心里满是恨意,这么多年,藏在县衙里修生养性,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杀死过一个人!
路不长,在种敬心里,走这一段路却好像过去很久。
县衙后院,一桌宴席刚刚摆上,坐在主位的中年人微闭双眼。
门口嘈杂声响起,青衫小厮冲进房间,喘气小声说:“大人,客人来了!”
中年男人睁开眼,露出微笑,低头落在一桌子上饭菜上:“总算是来了,再不来,饭菜就不好吃了!”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吧!让咱们去见见这一位……代蟒袍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