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有脚步声,海津睁眼看了过去。
看到是何令颐,眉头有些微蹙,随后起身就问了一句,“何小姐怎么来了?”
语气轻柔,看得出这位海大公子是个脾气温和之人,但眉宇间总是有股散不去的忧愁,见此,何令颐上前一步就行礼说道。
“池大姐姐听说大公子喜欢吃栗子酥,所以特意让人做了些,本想着要亲自拿来给你的,但又怕你拒绝,所以让我帮忙跑一趟了。”
这当然是借口。
何令颐清楚,大公子海津也清楚,但他没有立刻揭穿,随后微微致意后就摆了个请的姿势。
入内堂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很快就有丫鬟从屋子里送了小几和茶水出来,手脚动作麻利,但却不会叽叽喳喳的表现,一看就是稳重之人。
“下去吧,非我命令,不得靠近!”
“是,大公子。”
见此,何令颐才落座在那放了蒲团的圆凳上,表情放松了不少。
“大公子这里规矩严明,甚好。”
“没出事以前,我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你一路来的时候也看到前面的院子里吧,从未有过消停的时候,不是春日宴客,就是夏赏荷塘,只不过现在没这心思了。”
海津一句话,就道尽了世间沧桑。
倒了口清茶就放到何令颐的面前,而后平静的说道。
“我不爱吃甜食,所以对栗子酥什么的不感兴趣,何小姐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让大公子见笑了,这栗子酥确实是借口。”
何令颐手里的动作没停,还是从食盒里拿出了栗子酥放到清茶旁边,随后就补充了一句。
“但栗子酥不甜,大公子尽可尝尝看!这是南州的配方。”
“哦?是吗?”
说完,海津就拿了一块,仔细看了看,酥子不大,但肉眼可见的细腻,放到嘴里很快就融化,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口栗香,果然如何令颐所说,这栗子酥确实不甜,但吃着吃着会有些许的回甘,配上一口茶,倒是相得益彰。
“不错,东西很好吃,多谢何小姐。”
“登门拜访,有事相求,大公子不必客气。”
“说吧,什么事?”
“我想问一问,大公子可知道一个朝廷官员若是十年未有晋升,会是什么缘由?”
闻言,海津端着清茶的手就顿了顿,而后抬头看着何令颐,目光悠远。
何令颐不惧被他盯着看,既然来了,那就是做好了自剖的准备,但谁知道大公子海津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往下深问,只是平静的回答了一句。
“吏部考绩三年一次,正常来说外地官员迁任的可能性会高些,汴州城内就这么点官员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上一人必须就要退一人方可达成,十年都未有晋升,要么是此人上司的位置十分重要,每一次的更替都要慎重或经过殊死博弈,要么是此人东摇西摆,投靠无门,为官之道,圆滑固然重要,但太过圆滑可没多少人会喜欢和在意就是,因此留着他无非就是熬资历罢了,无伤大雅。”
听完大公子海津的话,何令颐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她一直觉得非得是得罪人才升不上去,现下看来,也还有诸多的可能性。
海津回答了何令颐的提问,但他心中也有不明之事,故而也没藏着掖着,径直就问了一句。
“恕我直言,这些事情何小姐怎么会突有此问?”
“池侍郎,池大姐姐的父亲在兵部侍郎的位子上已经待了好几年,但一直没有往上走的机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是爱钻营之人,所以该是平步青云才对,就这么卡在这里让我有些费解,所以才会来找大公子解惑的。”
“是吗?”
海津问了一句,语气正常,但在何令颐的耳朵中却有无限含义。
“是。”
“但你关心池侍郎的仕途,怕不是为了他本人吧,说到底还是为了表妹,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我既来了,那么就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大公子有话尽管开口就是。”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他说道。
“我与表妹相处十数年,知道她的性子轻易是不会变的,可自从何小姐入闺学以来,她突然就扭转了,性子懂事许多不说,还主动与我侯府解除旧时恩怨,也在乔家众人面前得了不错的反响,眼看着前途一片大好,却偏偏与侍郎府生疏了,甚至还有侍郎府内发生的许多事情,我总觉得都有何小姐的手笔,你为何会对她如此的掏心掏肺?”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若何小姐要说闺友亲密的话,那我可不信。”
果然,海大公子就是心思缜密,哪怕他就待在这院子里没怎么出去走动,但消息千丝万缕的传到他耳朵后总是能想出些的关键来。
这一点,二公子海渝可比不上。
何令颐来之前就想到了一定会被盘问,说真话永远比扯谎要好,所以坦荡的就开口回复道。
“我并非何令颐本人。”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何令颐很镇定。
但对面的大公子海津却有些愣住了,他的人生里如这样的荒唐事经历过不少,可自己说自己不是自己的话,还是头一回听。
“那你是谁?为何要冒充何家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海津暗暗蓄力,若是对面的“何令颐”敢有什么不轨之举动,他一招就能拿下。
谁知下一句却听她问道,“借尸还魂,不知道大公子可曾听说过?”
……
借尸还魂?这不是戏本子里才会用的词语吗?
饶是海津再镇定,此刻也还是对面前之人生了不少忌惮,他们的世界对于这些神魔鬼怪之事有了解,但是从未见过,而后问道。
“所以,你是……妖族?”
闻言,何令颐笑了。
“妖族不至于,但我确实是异世之魂,你不是问我为何要对池大姐姐如此掏心掏肺吗?因为在异世,她是我母亲,一个正值年华最好时候却被逼自缢的母亲。”
说这话的时候,何令颐笑着笑着脸色就慢慢的沉了下来,眼中满是肃然,一点都不像是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