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假一日,是去卫所了?”
御书房中,郁流献坐在龙椅上,打开一本折子,边看边问。
严笑卿心神不宁,捻着手中的杯盖来回拨弄杯中茶叶:“是,微臣去了卫所,有一事,微臣特来向皇上禀报。”
郁流献目光仍是浏览着折子:“何事?”
“四皇子。”严笑卿顿了顿,将杯盖盖好,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书房中央,行礼道,“启禀皇上,微臣昨日和四皇子说起计划之事。是微臣太过心急了些,没能考虑到四皇子的心情和承受能力,四皇子听完之后大惊失色,不慎滑倒,头部偏不巧撞在院中石凳之上,当场昏迷不醒。”
严笑卿撩开衣裾,跪地请罪,“微臣已经让大夫诊治过,四皇子现如今仍旧昏迷不醒。是微臣处事不当,还请皇上责罚。”
话音落下,御书房却安安静静,仿佛严笑卿所说都只是自言自语。
良久,郁流献才将手中的折子合上,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大夫诊治的结果如何?”
严笑卿跪得端端正正,垂眸道:“说是后脑勺遭受重创,有淤血,已经上了药,开了方子,至于人何时能醒过来,大夫也无法断言。”
郁流献哼笑一声:“怕不是庸医吧?朕记得,太医院的付辰彦医术高明,上次你自请南下,朕特意让付太医随行……说起来,这付辰彦的病假到底销了没有,肃喜!”
门外的掌印太监应声推门而入:“奴才在。”
“传陈禾森来。”
“嗻!”
肃喜弯腰告退,离开时带上了门。
严笑卿很想说点什么,又怕说多了有此地无银之嫌。
“起来吧,别跪着了。”郁流献说完又重新拿起一本折子浏览起来。
“谢皇上。”
严笑卿起身退到一边等着。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其间郁流献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半点都不在意郁流觞的死活。
不在意和郁流觞的手足之情倒罢了,可是郁流觞如今是剿灭庆王计划中的一枚重要棋子,皇帝为何连棋子的死活也不在意?
严笑卿想不通。
须臾,太医院陈院使匆匆赶来。
皇帝问院使付辰彦的情况,病好了没有,院使回答,付辰彦此次身患重疾,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罢了,那陈爱卿便同严爱卿走一趟吧。”
院使的医术自然不会比一个御医逊色。
陈禾森跟随严笑卿来到严府,给郁流觞细细诊治一番过后,给出的结论和严笑卿请来的大夫一样。
严笑卿让忠叔把陈禾森送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郁流觞,轻轻叹了口气。
此后的第八日,严笑卿下朝之后匆匆往府里赶,目标明确直奔自己的卧房,绕过屏风,便看到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郁流觞。
难怪,严笑卿心中一喜——难怪方才回来的路上,老是有种莫名的预感,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在家里等着自己。
郁流觞穿着纯白的中衣,长发未束,黑藻一般洒了满身,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由于是后脑受创,昏迷的这些时日,郁流觞只能趴着睡。
此时他单手扶着脑袋,像是脑袋特别沉重一般,听闻脚步声,慢吞吞地转过头,视线投过来时,眼神尚不清明,懵懵的,似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眯着眼看了良久,直到确认屏风那头站着的人是谁,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这细微的眼神变化被严笑卿捕捉到,连忙快步上前坐到床边,单臂揽过郁流觞的身子,有些紧张地问:“流觞,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郁流觞往严笑卿身上靠了靠,偏着脑袋避开伤处,侧颈枕在严笑卿臂弯里,抬眸直勾勾地注视了面前的人良久。
严笑卿微微一笑:“不会是撞傻了吧?”
郁流觞眨了眨眼。
严笑卿看见自己的身影映在他清亮的瞳孔之中,心想,看起来倒是清明,应该没傻。
郁流觞嘴唇动了动。
严笑卿注意到他的唇很干,甚至有些起皮,柔声道:“我去倒杯水给你。”
郁流觞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模样,看得严笑卿的心情都愉悦起来,小心地扶着郁流觞靠在床头,转而快步离开去倒水,顺便让屋外的临雨去请大夫。
大夫诊断过后,说郁流觞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花些时日养好后脑的伤口即可,至于人傻没傻,由于郁流觞是个哑巴,大夫问了些问题也问不出个所以。
严笑卿才不在乎郁流觞傻或不傻——本身就已经够笨的,就算真傻了也不妨事。
奇怪的是,郁流觞此次醒来,似乎将昏迷之前的不愉快统统忘了,看严笑卿的眼神,又恢复到最初的爱意满载。
“严太傅,我为何会在你府上?”
郁流觞喝了些清淡的羹汤米粥,急忙下床,便是为了写出这个问题。
严笑卿笑着问:“你真不记得为何?”
心中却仍是揣着几分怀疑,怀疑郁流觞是故意装的。
郁流觞点点头,满眼尽是单纯的疑惑,不似作伪。
罢了,严笑卿想,就算他真是装的又能如何,只要他肯乖乖听话,余下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