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
自打认识南宫寻,严笑卿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没认识南宫寻的那十五年,他每日只能水煮些蔬菜来吃,大米是不可能有的,顶多馋极了去厨房偷拿两个馒头,每次被抓都会遭到一顿毒打。
自从认识南宫寻,他不单吃上了香喷喷的大米饭,甚至还有肉吃,猪肉、牛肉、鱼肉、鸽子肉、鸡肉、驴肉各种肉,只差没吃到严家那些狗杂种的肉了。
南宫寻不单给他吃穿,还教他识字,教他武功。
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自己竟有过目不忘之能——不论再怎么晦涩难懂的行文,他就算不理解其中含义,也能仅看上一遍便记住全部内容,一个字都不漏。
对此,南宫寻啧啧称奇,将他好一番夸赞。
南宫世家本来是有名的江湖世家,后来南宫城前似乎厌倦了江湖纷争,转行做了商人,生意行当十分红火。
起初严笑卿还当南宫寻真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后来才知道,严家的人之所以对南宫寻另眼相待,无非是图他身后那大笔家产罢了。
他可是南宫城前的独子。
严家的人自然要打如意算盘——南宫寻既被托孤给严家,那么南宫家的一切将来都会属于严家。
“寻哥,吃这道鱼。”严笑卿夹了一块鱼腹放进南宫寻碗里,“我和厨房的小财学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两年间,南宫寻有事无事地往严笑卿住的小破屋跑,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多机灵啊,惯会见风使舵,一个个都开始对严笑卿另眼相待。
原本不当人看、任由他们如何打骂践踏都没人会管的私生子,一朝竟然抱上个好大腿。
所有人瞠目的同时,也都免不得在心里犯嘀咕。
欺负了那么久的人,忽然要对他和颜悦色,甚至卑躬屈膝,这转变委实生硬了些。
他们生怕自己脸皮不够厚,做不出那样的表面功夫来。
没成想,那私生子竟是个宽宏大量,不爱记仇的。
起初大家都不信,毕竟设身处地想一想,谁自小被那么虐待,心里会不恨?
可后来,看到那私生子脸上日复一日挂着的笑,大家渐渐也都信了那么三分。
而且随着年岁渐长,那私生子的身板长开了,脸也长开了。
怎么说呢,便是那种随便勾勾唇角都要勾走无数芳心的好相貌。
若非他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且还是勾栏女子所出的私生子,怕是早有姑娘排着队想要嫁他。
“咦?”南宫寻挑了碗里的鱼肉,放进口中细细品尝片刻,脸上不禁露出那种,时常对严笑卿露出的赞赏之色,“严豫,没想到你在厨艺这一块也有天赋,真的好好吃!”
南宫寻好酸甜口,严笑卿便特地学了这道糖醋鱼。
今日是除夕,南宫寻放着好好的家宴不去,非要往严笑卿的小破屋里挤。连这道成色不怎么样,实际味道也不怎么样的糖醋鱼,都被他吃出绝世珍馐的意味来。
严笑卿心里清楚,烧鱼的时候其实醋可能放多了一点,糖也放多了一点。为了验证,他自己尝了尝,确实……不咋样。鱼肉甜腻非常,咽下去的时候甚至糊嗓子眼儿。
南宫寻总是这样,不论他做什么,总是毫不吝惜夸赞。就算他做得不尽如人意。
“寻哥,你真好。”想着,不由自主吐出肺腑之言来。
南宫寻很温柔地笑了笑,继续吃别的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严世伯给你单独收拾了个小院,你怎么不去住呢?”
这破屋四面漏风,顶上漏雨,是个人都不想待。可他为什么不去专门为他新收拾出来的小院里住呢?
当然是因为他从书本上学来的道理——抓大放小。
严继梅不过是看在南宫寻的面子上故意做出来的,做也做得别别扭扭,不情不愿,随便让个丫鬟来传唤一声就想让他乖乖配合?
好像他搬进那个院子,先前的遗弃和虐待就能一笔勾销似的。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当然也看不上那样的小恩小惠。
这破屋他都已经住了十七年,横竖又住不死人。
想着,严笑卿又往南宫寻碗中夹了些菜,语气含着几分委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怕我去了,晚上睡觉会做噩梦。”
南宫寻除了时常夸赞他之外,平日里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对他抱以足够的理解的尊重。就算不认同他所说的,也不会当面驳他,而是事后旁敲侧击。
“那我找几个工匠来,给你这小屋修缮一番吧?”
就这破屋子,两年来南宫寻都已经找人修了好几回,除非拆了重建,不然怎么修都是烂泥墙上贴金砖,承受不住。
“好啊,谢谢寻哥。”严笑卿露出一个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笑来。
南宫寻明显愣了愣,转而从自己的轮椅侧边的包袱里取出一壶酒来:“对了,我带了酒,今儿除夕,没有酒总归不像话。”
严笑卿还是头一次喝酒。
南宫寻体弱,不宜多喝,只给自己倒了杯底一点点,又给严笑卿倒了满满一杯。
“来,新的一年愿我们都能生活安康,心想事成。”南宫寻端起酒杯。
严笑卿虽然自己没喝过酒,但是见过别人喝,闻言也端起自己的一杯,和南宫寻碰了碰杯,照着心中所想的那样,无比豪迈地一仰头,竟是直接将满满一杯酒全干了。
“哎,你别……”南宫寻想要阻止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