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竹周身泛起点点青色浮光,那是生命在流失的征兆,只是浮光即将汇集成言术之语时,竟如枯蝶碎裂般粉碎成尘,落回他体内。
衍蝶寻迹而至,悬在空中扑闪着半透明的翅膀。
[她虽身陨,魂却已入三千凡尘境。功德之力加身,你已无从干预无命之人的命轨,能否走下去,皆看其造化。]
言修竹伸出拇指擦去唇角的淡红色血液,轻轻弯了弯唇,却敛不住眼中苦涩的笑意。
原来,他已经连帮她的机会都失去了。
说不清此刻是何感想,应当窃喜还是失落,言修竹只希冀自己用这半生修为换来的机缘,能给她带来一场造化。
从安澜眸色暗了暗,失了色的俊脸复又如梢头桃花绽开,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连蒙带猜也知道小师妹有救了。
待病弱的师尊歇下,他循着衍蝶的踪迹跟了上去。
“烦问,小师妹复活的几率有多大?”
衍蝶停下来绕着从安澜转了几圈,最终停留在他高耸的鼻梁上,定定地盯着他的瞳眸,看似十分感兴趣。
[不足一成。]
“如此之低?!”从安澜有些控制不住地失声,周围路过的弟子不小心与他忧愁的魅瞳对视,竟眼冒桃心直直地向他走来。
[与天作对,有一线生机已是不错。]
从安澜闪身避开那迷乱的弟子,将衍蝶引至他的指尖。
[你这双眸子,不错。]
从安澜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不知是慌乱还是兴奋的情绪从心中滋生蔓延,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从安澜紧张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甚至未发现已经渗出了一些血丝,原本风流妩媚的长相因神色的变化显得如同艳鬼一般。
他听到自己干涩却带着一丝隐秘嫉妒的嗓音畅快地从喉间冲了出来。
[师尊能做的,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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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县。
哒哒哒,激烈的马蹄声踩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队捕快打马穿过人声鼎沸的长街。
哗啦,为首者横冲直撞,扬起的马蹄掀翻了一处菜摊,头扎汗巾的老伯“哎呦”一声叫唤,狼狈地跌倒在地。
捕快头子撞翻了老人家的菜摊,却趾高气昂地冷笑了一声:“啧……碍事。”
老者伯抬头见是捕快大人,立刻慌张地大拜在地求饶:“大人恕罪!”
他颤巍巍地托起一小串铜币,浑浊的老目不舍地看着手心,咬牙奉了上去。
自己瘸腿,家中老妻带病,他每日在街边卖菜,每一枚可都是救命钱!
奈何官差嚣张跋扈,为了日后能继续做这行营生,只能将今日进项皆献上。
捕快头子却也不接,一马鞭将那串黯淡的铜币抽飞至地上。
“呸,打发叫花子呢!”
卖菜老伯捂着被鞭子抽到导致火辣辣的手,不敢言语,急得老泪纵横。
一双修长的手将那串铜币拾起,交还给了老伯。
男子嗓音清润的声音响起:“老伯,我知你家中有病患,此救命钱还是收回去吧。”
他复又从一个绣工有些粗糙的香囊中取出一锭碎银,恭恭敬敬地递给捕快头子:“捕头大人,公务要紧。”
“哼,那还不赶紧上马,磨磨蹭蹭,假模假式的小白脸,惯会做好人。”捕头又一马鞭抽在马的臀部,夹马前行。
要不是这小子近来连破几场大案,得上司赏识,别说给面子,他早一鞭子抽过去了。
“遵命。”男子笑了笑,一副被为难但无可奈何的样子,行动倒是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惹来一群年轻女子的惊呼。
玉面男子将一身捕快服显得英俊无比,又是骑于高头大马上缀在后头,几个胆大的女子便朝他抛香囊。
男子有些失笑,将精巧的香囊一个个精准地抛了回去,他用带着厚茧的手指抚摸着腰间那独特的香囊,低头垂眸一笑,拍马追上队伍。
“楚郎君可真是人俊心善,自从他来到我们县上,不说对街坊邻居的情况无比了解,就说他次次帮衬大伙儿,便知是位极好的大人。”
“是啊,不过听说随他一道来的还有家中那体弱貌美的娘子,难怪看不上我们的香囊。”
“哎,竟是如此么,可是他腰间香囊如此……”想到那绣工拙劣的香囊,说话的女子有些卡壳,“……如此简约质朴,想必他娘子也不是普通内室妇人吧。”
“兴许呢,真想见见是何等美娘子,使得楚郎君如此情深不移。”
……
某处小院深室内,一位恬静淡雅的女子正在刺绣,她的手指看起来很灵活,神情也够专注,只是绣活却极为糟糕。
“嘶”,又绣歪一处甚至还扎到了指尖,女子只好无奈停下来抚额轻叹。
看向门外的天色,已近黄昏,估摸着夫君快要结束当差,女子忙不迭起身来到灶房忙活,折腾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菜,只是她尝了几口又开始皱眉。
色香俱全,只是少了味美。
奇怪,她明明都是严格按教学来的,为何总是不够完美,仿佛她生来就不是为了做这些的。
女子盯着桌案上冒着蒸腾热气的菜食发怔,也许是这样的生活太过无聊,所以她一直提不起精神吧。
推门声打断了她漫无目的的思索,女子抬眸一看,楚天阔提起一个食盒进门,见她看过来,还对她笑了笑。
“夫君~”女子小跑着扑腾到楚天阔怀中,仰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眼中溢满甜蜜,心头很快地跳动。
“书薇,我带了加餐回来。”楚天阔摸了摸她的发丝,笑得很温柔。似乎是顾忌女子多想,他很快补了一句:“执行公务所需,我还是最喜欢你做的。”
名为梅书薇的女子埋首在他宽阔可靠的胸膛,眼神却有些迷茫。那么甜腻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
梅书薇摸了摸自己飞快跳动的心脏,不似作伪,她夫君的心跳也有些微加速,两人看上去应当是一对神仙眷侣,外貌般配,情深意笃。
可是为何,她心中并没有应有的情绪,反而觉得眼前熟悉的夫君又是无比的陌生,好像两人是第一次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