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连站起来都感到困难,更别说做家务或干其他活了。
段津延简直不把他当人看待。
即便是牲口,遭受这样的虐待也是受不了的。
管家看着他寸步难移的瘦弱背影,连忙走上前说道:“小景,你把抹布给我,你去休息吧。”
陈景回,“他要是回来看不见我,怎么办。”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陈景险些站不稳了,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撑不住了。
......
到了晚上,段津延带着于清回来了。
陈景笑得特别开心,与出门前要死不活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段津延身后跟着几个人,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地拎了进来,全是些名牌。
发现屋里没人后,段津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陈景人呢?”他问。
管家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这是陈景做的饭菜,他实在不舒服,我就让他去仓库休息了。”
“哦。”段津延应了一声,拉了把椅子坐到饭桌前。
他夹起一筷子菜,刚吃进嘴里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他做的。”段津延说道。
“把菜倒了,叫他过来重新做一份。”
管家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你把他当成你儿子疼了?让他过来做个饭都这么难?”
段津延不满地说。
段津延说一不二,管家拗不过他,只好去了。
门被推开了,只见陈景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仅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子睡觉,整个人还在打着颤。
他已经吃了两包退烧药,烧才刚刚退去,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管家不忍心叫醒他,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仓库里又冷又潮,环境恶劣到让陈景难以入睡。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有人进来。
“有事吗?是不是段津延让你来的?”
陈景声线颤抖地问道,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管家犹豫再三,回答说:“没事,我就来看看你。”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没事的。”
陈景掀开被子,扶着墙根站了起来。
他像是一个坏掉的娃娃,身上的每一条“缝线”随时都会随着动作裂开。
陈景望向管家,眼神空洞无神,瞳孔灰沉沉的,没了一点光。
管家避开他的目光,这才声音艰涩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段少爷一尝到那饭菜,就知道不是你做的。他吃了一口就把菜盘给扔了,说要你重新过来做。”
“这样啊。”
陈景咳嗽了一声,喉咙和胸腔都感到疼痛。
“算了,你还是躺着休息吧,我去跟段少爷说一声。”
管家经过一番内心的斗争,还是松了口。
陈景却显得颇为无奈:“管家,我不想麻烦你。”
他知道管家为自己着想,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对方。
在身体极为不适的情况下,陈景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客厅。
段津延一看到他,就像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火爆。
“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去厨房!”
段津延呵斥道。
于清在后面劝道:“津延哥,你这么凶干什么?我看陈景脸色很差呢,要不我们出去吃好了。”
段津延不以为然地说:“不让他伺候你,给你洗衣做饭,我把他叫回来干什么?这些都是他应该干的活。”
于清又问道:“津延哥,之前你请的保姆一个月都要两万块呢,你打算给陈景开多少工资啊?”
段津延不屑地嗤笑一声:“这是陈景欠你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在外面哪有人会要一个劳改犯?他在外边不饿死就不错了,起码我们还有地方给他住,给他吃,让他能活下去。”
也是,在外边他陈景就是一个劳改犯。
没有哪家公司,哪家店会要他。
他不仅毁容了,还聋了一只耳朵,身上也全是伤口。
这样的他,确实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在段津延不留情面的侮辱下,陈景灰溜溜地进了厨房。
油烟味伴随着滚烫的温度,如同锋利的刀片,刮过他还未痊愈的伤口。
那些细密的伤痕在火辣辣的刺激下,犹如烈火在肌肤上燎原。
陈景咬咬牙,忽视着身上的痛,可额上却早已泌满汗水。
在厨房里忙碌了近一个小时后,陈景终于将饭菜一一做好,并端了出来。
段津延率先夹了一口菜尝了尝,但随即就吐了出来。
“陈景,你是故意的吧,做得这么难吃。”
段津延一脸怒气,“我等你这么久,你就拿这个来糊弄我?”
段津延一挥手,将饭菜扫到了地板上。
“你自己吃去吧!”
段津延不知从何处拿来一个碗,对陈景说:“你以后就用这个吃饭。”
于清摸了摸怀中抱着的博美犬,惊讶地说:“这是小白平时吃饭用的碗啊。”
小白是于清养的小狗。
没错,段津延拿给陈景的是一个狗盆。
于清觉得自己的声音可能有些大,连忙又将音量降了下来,“津延哥,这样不太好吧。”
段津延说:“小白的碗也该换了,这不正好吗,还不浪费。给他个碗吃饭,免得说我们亏待他。”
在陈景的印象里,段津延是讨厌养宠物的,因为他不喜欢那些猫猫狗狗身上的毛发。
他曾经捡了只路边的流浪猫回家,段津延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人给扔出去了。
可于清想养狗,段津延二话不说同意了。
连带着他的主人一样,对他的狗也这般的好。
陈景蹲下来收拾了下满地的狼藉。
刚才段津延还是一副暴躁的模样,可下一秒面对于清的时候,他又变得一脸温柔。
段津延低声细语的说,
“别管他了,你想去哪家餐厅吃饭,我现在带你去,可别把你的肚子饿坏了。”
于清小鸟依人地靠在段津延的身边,笑眯眯的说,“那就去平时我们去的那家吧。”
俩人说说笑笑,你侬我侬地走了。
陈景饿的浑身没力气,他没东西吃,只能捡起地上的剩菜往嘴里塞。
他鼻腔酸涩。
其实自己煮的也没那么难吃呢。
......
陈景这些日子的杂务,都是管家帮他一块打理的。
陈景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但闲着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段津延为了防止他逃跑,特地在别墅里雇佣了几个保镖看守,所以他几乎无法离开别墅半步。
直到某天,管家从外面带回了几本书给陈景。
陈景已经很久没有读过书了。
管家关切地问:“下次你想看什么书,我都可以去帮你买来。”
陈景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你能不能帮我带几套高考试卷和复习资料来?”
“你这是打算……”
管家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讶。
陈景解释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参加高考,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当年他要是能从名校毕业,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管家听后,叹了口气,拍了拍陈景的肩膀,说道:“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
管家曾经有个儿子,不幸因一场意外去世了。
他儿子活着的时候,和陈景一样乖。
每当他看到陈景时,总会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所以格外地关照他。
段津延被蒙了眼,可他一个过了几十年日子的人,又怎么会分辨不出好人坏人。
陈景的眼眶湿润了,“谢谢您。”
仓库里光线昏暗,陈景时常看字看花了眼。
这些年来的高考试卷,题型和难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陈景做完试卷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起来,藏在床底下。
睡前,他还会抽空看一会儿书。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醒来时,他瞧见床前出现了个人影,吓得他猛地坐了起来。
段津延夺过他抱在怀里的书,扫了一眼。
“你还有心情看书?”
他轻蔑地说,“像你这样的人,就算看再多的书,心肠也还是一样歹毒,不会有任何改变。”
段津延当着陈景的面,把书撕得粉碎。
那可是管家特意为他找来的书。
不过幸运的是,他藏起来的高考试卷并未被段津延发现。
也不算太倒霉。
陈景低下头,没有反驳。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在段津延眼中的形象。
在段津延那里,他连于清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就是那样的恶毒、下贱,上不了台面。
陈景怕段津延发现些什么,不想让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转移话题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段津延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呵,贱人,你以为我来干什么?专门来看你的?”
陈景回答:“我没那么想过。”
“你最好是。”
段津延似乎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正拿他当出气筒,“你猜我这次做生意遇到谁了?”
不等陈景反应,段津延继续说道:“我遇到了勤深。”
陈景听到后,终于有了些反应,抬眼望向段津延。
“勤深?”
“怎么,一听到你老情人的名字,魂都丢了?”
段津延嘲弄道。
段津延伸出手掌,扣住陈景的后脑勺往前面送。
他眉梢微挑,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看上去却冷的不行,“他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
陈景很明显的神经紧绷了下。
“你紧张什么?”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还有他?就算你有,人家也未必看的上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景回,“我没这么想过。”
段津延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神经,就为了这么点事,专门来这一趟。
“没想过就行,这也不该是你想的事。”
段津延又说,“当年你和勤深那点破事,已经够恶心人了。”
陈景苦笑。
或许当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陈景嘴唇微张。
但转念一想,不管他怎么说。
段津延都只相信他看到的一切。
就跟当年他看到自己把于清丢在火海里害的对方双腿残疾一样。
他不再做任何挣扎的说,“段津延,随便你怎么想。”
听到这话后,段津延一下来了劲将他推倒。
“你这么随便,谁都可以吗?”
“包括勤深?”
“还重要吗?”
段津延扬起了手,但一看到陈景那张还未消肿的半张脸,便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段津延咬咬牙,对陈景吼道:“看着你就倒胃口,过几天再来收拾你。”
陈景拢了拢自己被拉大的领口,收了回去。
这次段津延之所以没再继续下去,也是真怕自己残了,废了,以后没得玩了。
而不是心疼自己。
毕竟在看到他满身的伤时,段津延的眼中,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就跟深深地讨厌,憎恶着他这个人一样。
......
这段时间,段津延都没再找陈景的麻烦。
陈景看不到段津延的人,还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耳根也清净了不少。
至少不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活着。
段津延有个合作伙伴的妻子患了血癌,急需骨髓移植。
之前检查发现,于清的骨髓与这位合作伙伴的妻子是匹配的。
但段津延怎会愿意让于清去捐呢?
所以他一直是拒绝的。
然而,这次偏偏冤家路窄,勤深回国接管了家族企业后,专门找上了段津延的麻烦。
段津延差点栽进勤深挖的坑里。
段津延不想在外人面前闹出笑话,更不想输给他。
段津延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一直留在公司加班,要不就是去参加各种酒局。
于清给他打电话时,他也只是敷衍几句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几个星期过去后,段津延终于回来了一趟。
于清看见了段津延不免高兴。
段津延拦腰想将于清抱起,放怀里搂搂。
但这于清这一残废的,段津延怕伤到他自尊心,到手的动作又停下了。
于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喜笑颜开的表情。
“津延哥,你不忙了?”
他问道。
段津延反应不大,只是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你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于清关切地问道。
段津延捏了捏山根,缓解了下倦怠之意。
他说:“我之前不是跟你提到过,我有一个合作伙伴,他的老婆得了血癌。”
于清笑了笑,回应道:“对啊,是不是那个李总?你还说过,他老婆的骨髓跟我的是匹配呢。”
段津延轻轻揉了揉于清的头发,说道:“哥最近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难题,需要有人支持我,小清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我的吧?”
于清并不傻,一下子就听出了段津延的言外之意。
“我当然愿意,津延哥,我爱你。”
于清突然来了一句深情的表白。
接着,他继续对段津延说:“如果我的骨髓不够用,津延哥,你还可以考虑用陈景的。”
“陈景?”
段津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骨髓也是匹配的?”
于清回答道:“之前你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留了个意。”
“陈景跟我是同一种血型,我们都是非常稀有的Rh阴性血,所以我当时去查了下,果然他的骨髓也是跟李总老婆匹配的。”
段津延不明所以地抽了下嘴角。
他抚摸了下于清的脸蛋,冷淡的神情中带了些宠溺,“小清,你真是哥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