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进来请见,袭人晴雯等人虽心有不愿,但贾瑛有言在先,也只得替她进来请示一番。
袭人进了书房,到贾瑛案前,往茶碗里添了些水,才说到,“二爷,叶嬷嬷在外头请见。”
贾瑛正在抄写事例,引出现象,总结公式定理等数学内容,随口问道,“她又说什么事么?”
袭人低着头回道,“二爷,刚才宋嬷嬷来报,昨日府里有两个婆子,和宝姑娘身边的莺儿起了一些矛盾,发生了一些口角,想必叶嬷嬷是因为这事儿。”
贾瑛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抄录下去,笑了一声,才问道,
“她毕竟是宝姐姐身边的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她们的‘口角’,没有用太过分的词儿吧?”
袭人见贾瑛笑了起来,便放下了心里的忐忑,也笑着回道,“之前已经和她们说过了,要注意分寸的。”
“宋嬷嬷回话说,她们都一直忍着,没有骂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词儿,她也只是哭了半刻钟,应当没有什么大碍的。”
贾瑛嗯了一声,不由又笑了起来,“叫她进来吧。”
袭人应声出去,片刻,才领着叶妈进了书房,叶妈躬身行礼,“二爷,我有事禀报二爷。”
贾瑛没有理会她,只专心抄完了这一章节,才开口说道,“说罢。”
叶妈先是瞄了眼袭人,才低头回道,“二爷,昨日莺儿过来我家,说是宝姑娘见我和茗烟,被屋里的姑娘排挤欺负,便派她过来慰问我们。”
贾瑛听完不禁稍有疑惑,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的袭人,又转头看向叶妈,问道,“噢?你们已经被欺负了?宝姐姐也都看见了?”
叶妈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昨天莺儿带了一盒子点心,还有一包青枣过来,只是路上发生了一点变故,东西撒了一些。”
叶妈还没说完,贾瑛便重重叹了口气,“一盒点心,一包青枣,唉。”
随后才又问道,“除了慰问你们,她这次又来问了什么?”
叶妈顿时抬起头回道,“莺儿这次过来只问一件事,是关于珠大奶奶和琏二奶奶。”
“问两位奶奶,平时对二爷屋里的丫鬟,还有我们这些人,是真好还是假好。”
贾瑛顿时惊诧莫名,眉毛一扬,不由问道,“她问大嫂子和凤姐姐做什么,还问对你们是真好假好,这是要做什么,你怎么回的?”
叶妈说道,“二爷,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也反问过她,她只说是随便问问。”
“我就没有多问,只回答她说,有二爷的体面,两位奶奶对我们都挺好,也是真的好。”
贾瑛想了一阵,却一时想不明白,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没再多想,才又说道,
“行,我知道了,我听说,莺儿昨天哭的挺惨,有这回事?”
叶妈又瞄了瞄袭人,才讪讪回道,“回二爷,昨日莺儿她进我家的时候,还在一直哭,应该是哭了挺久的。”
“脸上都是泪痕,妆也都花了,身上也有些灰尘,看样子还摔了一下。”
袭人听了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没露出多少笑意。
贾瑛想了想,却笑了起来,“行吧,袭人,等会儿宝姐姐她们来了,去把那两个婆子召过来,在外面呵斥一顿,记得让宝姐姐她们看到。”
袭人笑着说道,“二爷,我觉得,不如就当着莺儿的面斥责她们,然后再让她们给莺儿道个歉,给莺儿解了气。”
“另外,我想之所以发生这种事,必是那两个婆子不认得莺儿,为了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还应该把这两个婆子的惩戒,给府里的下人们都说一说。”
贾瑛看着袭人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盘算,随你们吧,你待会儿准备一盒点心,再装一碟梅子,也给她当个补偿。”
叶妈见此也替莺儿稍有些着急,但现在她自身都难保,也顾不上那些,只得心里暗暗感叹后悔了。
两人回完话,便都出去了,叶妈回了岗位,袭人叫过麝月,“麝月,你去给宋嬷嬷传话,就说叶嬷嬷来给二爷告了状。”
“等会儿那丫头来了,叫她把那两个婆子找过来,要当着那丫头的面,呵斥她们几句,再让她们道歉。”
麝月点头笑道,“好,我已经让她们一口咬定,不认得那丫头,就是一场误会而已,等她们道了歉,我就让她们把这事儿都传了出去。”
绮霰等人皆笑了起来,“到时候定要看看,那丫头还怎么在府里做人。”
香菱看着几个姐妹暗搓搓的算计莺儿,一时同情心泛滥,心里有些不忍,不由说道,
“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伤她了。”
绮霰麝月等人纷纷看向她,香菱被她们一顿凝视,不由缩了缩脖子,缓缓低下头去,继续做起了针线。
袭人这时又说道,“秋纹,准备一盒点心,一碟梅子,等会儿这些要给她做补偿的。”
秋纹笑道,“要不要再添点什么,这点东西作补偿,是不是少了点?”
袭人摇头说道,“倒不用了,昨日那丫头就是拿着一盒点心、一包青枣,去慰问叶嬷嬷和茗烟的。”
晴雯冷哼一声,“整天说多大多大的家业,这么点东西,叶嬷嬷和茗烟现在该悔死了吧。”
秋纹笑道,“管他们两个悔不悔的,一盒点心、一碟梅子,你们呢,都要什么?”
“我也要梅子。”
“我要杏子。秋纹,让茗烟一样一样的去拿,多跑几趟出出汗,二爷不是说了么,‘生命在于运动’。”
秋纹将一众丫鬟要的小零食都记下,又笑道,“行,我知道的。”
“诶,你们说,就咱们这些人平时吃的这些小零食,要是那丫头,是不是能拿去慰问她干娘好几次?”
秋纹说完,晴雯等人就纷纷笑了起来,香菱的心里这时也是暗暗赞同。
秋纹统计完众人要的小零食,便出了屋子,去询问其他人的需求。
碧痕这时继续说道,“就是就是,咱们屋里谁会缺这么点东西。”
“要不是他们俩个在外面乱说话,让二爷不高兴,咱们也不会缺了他们俩这点东西,还用的着那丫头去慰问做人情,真是笑死人。”
绮霰这时问道,“诶,你们说,她每日都往咱们屋里跑,平时也是连吃带拿的,怎么还觉得这么点东西,就可以让叶嬷嬷感恩戴德的?”
晴雯穿针引线手不停,“嘁,谁知道呢,这副小家子气,难成大器。”
袭人忙说道,“晴雯,别乱说话,小心二爷听见了。”
晴雯心有不忿,又说道,“我说的是那个丫头,二爷听到就听到,打什么紧的。”
茜雪幽幽说道,“二爷还能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晴雯,你这样早晚要吃亏的。”
晴雯一脸不屑地笑道,“我才不怕,我是看明白了,二爷上次生气,其实是怕我们不知好歹,哪天也这样对林姑娘。”
“二爷表面上看着,虽然对几个姑娘都是一视同仁,他心里可有杆秤呢。”
晴雯只一个劲低头说话,却不想贾瑛这时已经出了书房,她刚说的话,一字不漏全听了个明白。
“噢?我心里有什么秤?”
晴雯耳边突然响起贾瑛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噌的一下扔了手里的针线,跳着站了起来。
抬头便看到贾瑛正盯着她,手里拿着一卷纸,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旁边的袭人等人,都默默低着头,晴雯瞬间脸色垮了下来,就要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