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亭在宫殿门外看着走出来的沈金池和戚青。
她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和她搭话，她就跑到戚青面前。
“大人可想好了？”叶溪亭微微一笑。
戚青还顾着沈金池在场就没有说话，只是细细思考了叶溪亭的话。
叶溪亭继续说道：“您现在应该知道，目前陛下最中意谁？谁才能在陛下左右说上话？”
她的目光落在灯火通明的正殿，看着窗户上两人父慈子孝的剪影。
沈日暮没待多久就出来了，他缓缓走到人堆中，站在叶溪亭身边。
“戚大人，陛下开恩，只是没收家产，官降都官郎中，还请大人日后好好将功赎罪。”沈日暮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他连忙跪下给殿内的沈歌磕头。
“臣谢陛下开恩！”
沈日暮顿了顿，只道：“不过免除死罪已是陛下开恩，还请大人不声张。”
戚青又对着沈日暮跪了跪：“谢二殿下为老臣求情啊。”
此时，局势已明。
叶溪亭挑衅地朝黑脸的沈金池抬了抬下巴。
沈金池见胜负已分，呸了一口戚青只好愤愤离去。
沈日暮顺势牵起叶溪亭的手，温柔道：“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叶溪亭不动声色甩开，又笑眯眯地看着沈日暮。
离戚青远些了后，沈日暮才在她耳旁轻轻说道：“沈歌封我为刑部尚书了。”
叶溪亭“哇”了一声：“意料之外啊，看来他真的很信任你呢。”
“他只是缺人罢了，他的疑心病，恨不得把功臣杀光了才好。”沈日暮淡淡说道。
叶溪亭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若你以后真的当了皇帝，戚青此人不能重用。”
沈日暮点点头：“我知道，与他同一阵营只不过是无奈之举。”
“此事一出，就可以探探安京那些大臣的口风了。”叶溪亭拍了拍他的肩。
“相信以你这件事的表现，那些还没站队的大臣也许会重新考虑呢。”叶溪亭挑眉看向沉默不语的沈日暮。
……
第二日孙府。
孙大人听说了昨日戚青的处决，还有沈日暮被封官的事，皱了皱眉头。
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有几分书卷之气的女子给他递茶。
“父亲，可是有事让您烦心？”
“静姝，还是我老了，竟被别人摆了一道。”孙大人摇了摇头。
孙静姝笑了笑：“何事不妨与女儿说说？”
孙府就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孙静姝，二女儿是孙熙琮。
母亲离世的早，孙大人也没有再娶，他们父女三人相依为命。
“……这沈日暮不简单啊，先是派白墨约我在芳华阁撞见卿酒，又是去陛下面前救戚青一命收买人心。”
孙静姝只是笑笑，她给父亲沏了一杯茶：“无妨，不管这池子里的鱼如何翻滚，还是逃不了鱼塘。”
“他们，都不会对父亲造成威胁。”她笑着，又递给他一杯茶。
孙大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这天下没几个男子比静姝更有魄力，只可惜你是个女儿。”
孙静姝眼中划过一抹无奈，她缓缓跪下：“女儿一直都是孙家人，也会同男儿一样让孙家百年昌盛。”
孙大人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妹妹还是太调皮了，孙家的担子就在你身上了。”
孙静姝点点头，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孙熙琮刚刚掏鸟蛋回来，满手都是泥巴，她连忙跑到孙静姝面前：“姐姐你看！”
孙静姝有些嫌弃的看了眼她手中的鸟蛋。
倒不是她不喜欢她这个妹妹，而是她有些洁癖，见不得如此脏乱之事。
“好妹妹，你就收了你的神通吧。”她喊来下人给孙熙琮擦擦手。
“几日后的中秋夜宴，你可别出什么乱子。你和孙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孙静姝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孙熙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她继续举着自己手中的鸟蛋：“嘻嘻，姐姐，你觉得这颗蛋怎么样？”
孙静姝：“……”
……
“白大人，我做得怎么样？”第二日正午，叶溪亭就在餐桌上对白墨露出得瑟的表情。
白墨也看到了她的几分真才实学：“你确实有能力。”
叶溪亭听了心里就是美滋滋。
不明所以的木睿也夸叶溪亭。
姗姗来迟的沈日暮看着其乐融融的一群人露出微笑。
他故意坐在叶溪亭身边，对她说道：“几日后的中秋夜宴，我想你姐姐也应该会出席，你可以把她带回来。”
叶溪亭放下筷子，惊讶：“我也能去吗？”
“当然。”沈日暮点了点头。
“我一定能把姐姐带回来的！”叶溪亭拍了拍桌子。
她顿了顿，看着沈日暮的脸：“……我把姐姐送回洛护，还会再回来的。”
沈日暮眼底有星芒，他不动声色，只是笑笑：“我信你。”
“毕竟，我说过的，我会扶持你当上皇帝的，然后你也别忘了给我一个丞相之位。”叶溪亭一脸真诚，倒是沈日暮白感动一遭。
几人正吃着饭，就有人来报。
“殿下，有人约您酉时在玉瑶亭云茉阁一见。”
沈日暮眯了眯眼睛，问：“可有说何人？”
“未说，但看信物，是孙家人。”
叶溪亭摩挲着下巴，肯定道：“如此藏头露尾，这肯定不会是孙大人的邀约。”
沈日暮倒是反问她：“你去吗？”
叶溪亭拿出一张面纱围在脸上，挑眉：“去啊，为什么不去？”
没有兴师动众，就只有叶溪亭和沈日暮两人，一边赏花一边走。
两人如同寻常恩爱夫妻，一路上打情骂俏。
不过这是在别人眼中。
实际上他们的聊天内容是：
“你看这，很适合埋伏啊。”叶溪亭指了指城中的钟鼓楼。
沈日暮也凑过来点点头：“确实不错，埋上火线都不易察觉。”
“哇，你这点我还没想到诶……我想看看你的重剑，它叫什么名字？”叶溪亭伸手摸了摸沈日暮的剑。
“方圆，它的名字，”沈日暮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补充了一句，“我母亲在我十六时送我的生辰礼。她明明最讨厌我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了，可她还是知道我喜欢什么的。”
叶溪亭拍了拍他的背，有些愧疚：“我的错，我不该提起这个事的。”
“你的剑呢？”沈日暮抬头看了她一眼。
叶溪亭的心跳一滞，她故作轻松：“不适合……就丢了。”
果然，她不能完全忘记他。
就算不爱了，她的生活中也还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沈日暮察觉到了不对劲，加快了脚步，他轻轻一笑：“我们走快点吧？等会赶不上了。”
叶溪亭点点头，人一旦忙起来，就会把思绪抛之脑后。
两人凭着信物一同来到了云茉阁。
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已经在座位上等候多时了。
叶溪亭见来者不是孙大人，就把面纱摘下了。
沈日暮坐下了，叶溪亭也跟着坐下。
“殿下来的很准时。”戴着帷帽的姑娘的声音都带着笑。
叶溪亭听她声音都像是大家闺秀，她试探性问道：“您是孙静姝小姐？”
帷帽下的孙静姝微微一愣：“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摘下了帷帽，目光从沈日暮脸上转移到叶溪亭脸上，细细打量着她。
“看您气质，又加上是孙府的人，那肯定是孙大小姐了。”叶溪亭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孙静姝递给她一杯茶：“不知妹妹芳名，和殿下的关系是……”
“我叫乌侑，是二皇子的门客。纯粹的门客！”叶溪亭看着孙静姝考究的眼神，强调了后面一句话。
孙静姝捂嘴浅笑：“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想和殿下结盟。”
“我可以为殿下提供孙家的助力，相反，殿下要保我孙家昌盛。”
沈日暮挑眉：“孙小姐口说无凭，还是您觉得您能打动您的父亲？”
叶溪亭点了点头：“是啊，我看孙大人这样正直无私的人，是不会跟任何一个人结盟的吧？”
孙静姝笑盈盈地看向叶溪亭：“当然有办法，那就是联姻，只要殿下娶了我妹妹，那么我们就是亲家了。”
“不可。”沈日暮倒是拒绝得义正言辞。
孙静姝又看向沈日暮：“我们孙家只要后位，其余都不要。”
叶溪亭小心凑到沈日暮耳边：“其实我也觉得不行，孙氏家大业大，未来恐有外戚干政之患……”
沈日暮把站起来的叶溪亭按下去，让她好好端坐别再乱动弹了。
本来就被孙静姝说得心烦，看叶溪亭脑回路不和他在一条线上更烦。
孙静姝看着两人恍然大悟：“我妹妹不在意这些的，殿下之后娶乌姑娘为侧妃都无所谓的。”
叶溪亭刷一下站起来：“没有这回事啊！”
孙静姝浅浅一笑：“没事的，我理解。”
“你理解个啥啊！”
叶溪亭越激动，沈日暮脸越黑。
直到最后，沈日暮平静地说道：“这个条约，我不接受。”
孙静姝莞尔：“就算你知道，三殿下已经打算和姜小姐成亲了吗？”
她提高了音量：“姜府两位公子，一位从文一位从武。只要三殿下娶了姜小姐，那他们就是三殿下的助力。若不结盟，殿下觉得自己单打独斗有什么胜算？”
沈日暮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和他刚初出茅庐时一般轻狂：“沈金池自己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走了，溪亭。”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不带姓氏喊她名字，声音都有股少年气息。
叶溪亭愣了愣，跟着他一同离开了。
不过叶溪亭现在努力离沈日暮保持一丈远。
沈日暮忍无可忍，他拽着叶溪亭的袖子把人拉到身边。
“你和我隔这么远，怎么继续聊中秋夜宴的计划。”沈日暮还不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叶溪亭拍了拍自己脑袋。
沈日暮轻咳一声，点了点头：“夜宴上，你只要找到叶玉槿就把她带走……我相信你的武功，应该可以的吧？”
叶溪亭表示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我听说姜家要和沈金池联姻，我需要帮你做些什么吗？”叶溪亭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沈日暮。
“不用，姜府迟早会被沈歌收拾的。一文一武，还想长存，简直可笑。”沈日暮淡淡说道。
叶溪亭赞同的点点头：“而且还和皇室牵上线了，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两人边聊边回了王府。
叶溪亭刚想回去睡觉，沈日暮又把她拉了回来。
“送你个礼物。”沈日暮推开他的兵器库。
毕竟以前是个皇子，有点家底也正常。
就算是在沈日暮刚被流放时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想过卖掉一些武器来充盈银库。
叶溪亭看着墙上琳琅满目的武器，眼睛都要直了。
她左摸摸右看看，哪个都很喜欢。
“你挑一个，我送你。”沈日暮看着上蹿下跳的叶溪亭，轻笑。
“根本选不出啊！”叶溪亭看着一把用金箔点缀着剑柄的软剑，又看着剑身雕刻着竹子的利剑。
沈日暮走上前来，打开最上层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朴实无华的轻剑，交给叶溪亭。
“这把怎么样？”沈日暮看着她反问。
叶溪亭刚想说这比起其他实在是太丑了，上手一摸发现手感极好。
“这把轻剑是和方圆剑用同一块玄铁打造的，削铁如泥。”沈日暮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应该也是你母亲送你的吧？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叶溪亭放下了手中的轻剑。
沈日暮突然攥紧了她的手，五指都在用力。
“这把剑，叫文仁。”
“只有它，才配的上你。”
“若不是你，这把剑就不会重见天日。”
他说得十分郑重，在他们相握的手中，叶溪亭都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
四周都是冰冷锋利的铁器，只有对方是世界中唯一的炙热。
“……好，谢谢你，沈日暮。”叶溪亭低下头，不再看他。
沈日暮眸子一暗，松了手，他淡淡一笑：“不谢……你是我的左膀右臂，这是应该的。”
烛火摇曳晃动，好不容易的暧昧气息被打断，心中的话再也没有脱口而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