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俘获了它的奴隶，
它进入你内心，
吃光你并留下
你孤独地在黑暗中哭泣。
《沙人》
——
吕雪途与林羡继续往前走时，发现辣椒公主已经抓住了一兜子蔬菜小人。
她还从街边的小摊上摸了个什么东西吃，橙黄一片，像阳光一样。
辣椒公主看见她时，还递给了她一个。
吕雪途吃了，甜丝丝的，好吃。
可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想...她的心灵里清晰地浮现出梦境中林羡的脸...那张在梦中的少女死亡时...失去情绪的面孔...
可怖的心音席卷心灵...
“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厌倦了...”
“对不起...放弃吧...”
......
那个少女站在血泊里，蒙在一层惊恐的面纱后面...一个吕雪途爬到她的身体上，啃食她的肉，另一个吕雪途跟着爬上来，开膛破肚...她吱吱尖叫...她们已经死了...一个吕雪途站起来...冲洗她苍白的被劈成两半的肢体...
林羡麻木不仁地看着...他的目光空洞...像是站在死亡后面...
......
“会热爱吗？”
“会。”
“唔。发誓。保证。”
......
“辣椒公主...你为什么叫辣椒公主？”吕雪途的脸色苍白。她忧伤地问她。
原来那种忧伤距离她又有一些距离了。
她们——穿着华丽礼服裙的小公主，此时正蹲在路边奔放不羁地吃东西。多么可爱迷人。
“因为我是辣椒公主啊，所以叫辣椒公主。”辣椒公主说。
吕雪途听了，想了想，点点头。
不过辣椒公主的眼神很快变了，整个人突然变得无比紧绷，如临大敌。
“嗨。”
“孔雀”从街边经过，她的走姿优雅，穿着真像是孔雀开屏了似的，一身金银珠宝。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金裙的背部，有一扇高高束起的金色“羽扇”，这可真是一种新风尚，鸟雀长了翎羽尾巴。
辣椒公主看了，目光说不出的妩媚又恶毒，她的心又开始燃烧起妒火。
她讨厌美，讨厌一切比她美的事物。
她冷笑了一下，幽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骑士恭敬地守在她身边，垂着头，女仆赶忙走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为她撑起伞，扇起洋扇。
“公爵夫人，真是好久不见。”辣椒公主幽幽地说。
说是公爵夫人，其实“孔雀”的年龄比辣椒公主还要小些，才成年不久，便嫁给了一位十分有权势的中年公爵，自此面上容光焕发，说不出的高傲自满，这神情也只有在辣椒公主面前收敛些，毕竟她可知道这位美艳的小姐脾气不太好，像个贵族泼妇，可偏偏披金戴银有权有势，让人不敢忤逆。
“孔雀”微微行礼，“陛下。”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可辣椒公主仍然没有点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只好这样一动不动地低垂着腰与头颅，直到有些撑不住了。
“公主陛下...”
她求饶似的捏着嗓子喊。
辣椒公主轻笑了一下，多么娇俏，多么甜美，她扶住她的肩膀，“诶呀，夫人快起来，瞧瞧，我都忘了您还在行礼呢。”
“孔雀”内心讥讽谩骂，面上不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她微笑，“谢谢陛下，不过，我怀了身孕，身子弱，实在久站不了，不然我还得给您多行行礼呢。”
“夫人，”辣椒公主火红的目光扫了扫她的全身，“您怀孕了？可真是看不出来，只见得美貌愈发明艳动人了呢。”辣椒公主笑了笑，说不清的刻薄，“您的裙子真好看，比我这千金打造的还要好看些呢。”
“陛下，哪里的话。”“孔雀”却忍不住洋洋自得了，“我的礼裙可没有您的金贵，不过可都是宫廷里上好的裁缝手工缝制的，他的技艺可精美无比，每一根丝线都贴合我的身材。”
“是啊，真是美极了。”辣椒公主的手轻抚她的裙摆，“我可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礼裙。”
“陛下，我倒是可以把那位裁缝推荐给您呢。”一切夸耀和自得，此刻全都在她的那副面容上聚集了起来，闪闪发光，这副面容上的双眸含着十足的笑意，“不过，他可说过，只为我一人做衣裳。我会劝说他的。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可以帮您做上一套。这可十分物美价廉。”
“物美价廉？”辣椒公主听了，几乎大笑出声。
“好啊。”她的表情多么颠倒神魂，“物美价廉。”
她微笑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又喃喃了一遍，“物美价廉。”
“公主陛下，”愚蠢自得的“孔雀”什么也没有察觉，她的手充满依恋地抚摸孕肚，那肚子鼓起的曲线还很浅，几乎看不出来，“那我就先走了。您看，我还什么蔬菜人都没抓住呢。”
辣椒公主依然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笑，可面孔却不太对称，“好啊，去吧。”
“不过，”她的双眼眯起，右侧嘴角甜美地上扬，可目光却出离疯狂，那股熊熊燃烧的鬼火，与她的灵魂合一而生——
“我可不会让你赢过我哦。”
......
过了一会儿，辣椒公主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孔雀夫人的背影看。
“我和她谁更美？”
她看向吕雪途，目光阴鸷恶毒。
她的奴仆们一齐心惊胆战地听着。她们可知道，这位善妒的漂亮公主又生气了。
吕雪途想了想，“你是辣椒，她是孔雀。”
辣椒公主又问林羡。
这位人物就更冷漠了，只轻挑了挑眉，“美是个谎言。”
于是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
辣椒公主含愤离开，走到中途中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将吕雪途也给拽停了。
林羡跟在她们身后，也漫不经心地停了下来。
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漂亮，蓝色与紫色的小径在草地上穿过，那葡萄藤与蓝喇叭花的尽头有一片透亮的湖，湖边有桃粉色的树柔和地矗立，天空呈粉与金。此时，有两个清晰的人影坐在树下，坐在这梦一般的图画中。
是老熟人布格尼，以及一位不知道名字的美人，我们暂且用吕雪途想出的小称号——“晨曦”二字来指代她吧。
布格尼早已看见了他们，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可不太单纯。辣椒公主的怒火瞬间燃起。
她的美目被那火焰灼烧得妖艳起来，美极了，她踩着高高的水晶鞋，像被侮辱了似的，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站在了那条湖边。
粉色花瓣落在他们肩上，梦一般飘下，多么浪漫的画面，男子文雅有礼风度翩翩，女子娇小可人美如晨曦，他们一同坐在粉色的树下，这可再优美不过了。他们畅聊死亡，畅聊灵魂，他们谈到一些人们在美景中容易想到的东西，诸如自然呀，生命呀，来世呀，颜色呀......
多么完美的爱情。那个捉植物的幼稚游戏，那个坏脾气的辣椒公主，他们把它完全忘了，这可完全忘了。
辣椒公主已经被妒火攻了心。
“哟，”她勾起嘴角，高高地俯视他们，黑黑的侍卫与毕恭毕敬的奴仆站在身后，像一堵黑压压的墙，“幽会呢。”
“晨曦”小姐见了，有点惊慌失措地想站起身，却被布格尼拉住。她被他锐利的一眼给吓到了，只好半跪下，毕恭毕敬地行起礼来，身体却有点颤抖。
那日花木公主的十八岁花园庆典她也在场，不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可亲眼目睹了布格尼与花木在辣椒公主手下的惨状。她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
布格尼垂下脸，并不抬头看她，“公主陛下。”
辣椒公主发出冷笑。
她先慢悠悠地踱步了几下，然后弯下腰，在这对狗男女面前站定。她轻轻勾起“晨曦”的脸，双眸写满了恶毒。那目光一寸寸地瓢刮她的脸庞，是极冷肃的度量与审视，“星小姐啊，”她的声音又轻又慢，“怎么想不开呢？嗯？”
“不过，”她笑了一下，有点重地推开她的脸，直起身来，“我看你们倒是郎才女貌，真是般配极了。”
“爵位，”她微一停顿，真是抓毒攻心的一把好手，“也是般配极了，是吧？尊贵的布格尼男爵？”
她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布格尼听了，脸色不太好看。可他的自尊心实在强盛，他也绝不会放过她。他撑出笑容，“当然是般配极了，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我喜欢温柔可爱的美人。星小姐一出现，就抓住了我的心。”
辣椒公主的身体僵硬板直，她身上的味道十分浓烈，野性奔放，她走到他的面前，含笑着说，不过那笑里藏毒，“如此看来，宫廷的每个小姐你都爱？”
布格尼笑起来，他抬起脸，他那双目光是多么讥讽，火成岩喷出了千年的烈火来反对她接近，“是。”
他缓慢地、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除了你。”
“瞧瞧您现在，说的上是温柔可爱吗？”他笑起来。
辣椒公主的眼睛瞬间猩红无比。她抬起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美丽的闪光的指甲抵住他的血管，青筋暴起，“再说一遍。”她咬着牙齿。
“晨曦”小姐在旁边惊叫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黑压压气沉沉的守卫低垂头颅，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公主陛下，我在说我们很般配...”
布格尼笑着说道，他嘴唇中呼出的气息多么浓烈，那种怪异的阳光腥气，那种兽性，那种魔鬼般的摧残，辣椒公主几乎想要倒下，她的心受到严重创伤，她捂住脸，躯体正在被他吃掉，因为某些东西，她绝望地被剥夺了生命，沦为了自己的旁观者。
人怎么会憎恶自己呢？
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突然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他们沉默地看着她，吕雪途坐在草地上，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暴怒，她像一个人类的观察者，或者像一株草丛里的青草，看人类变化莫测的混乱无序，他们的熄灭和复燃。
一切人类闹剧都安静下来。她似乎静止了很久，她半蹲在他的面前，捂住脸，看不见情绪，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听不清：
“我也可以。”
她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布格尼没有听见。他轻轻搂了搂“晨曦”小姐的腰，它正因辣椒公主的刁难而受苦。
辣椒公主此时却像一棵树一样安静，只有风吹过而偶尔抖动。
布格尼微一停顿，“陛下，我们可以站起来了吗？”
辣椒公主似乎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她缓缓地放下捂住脸的手，站立起来。
“你们要是真心相爱，你情我愿...”
——人怎么会憎恶自己呢？
她久久地站着，面部抽搐不止，处于奇怪的痴迷状态之中。她又露出那种恶毒的眼神，“我可以向国王美言几句，赐婚给你们。”
她想杀人，可她没有杀，不是吗？
他怎么敢侮辱她...
他怎么敢侮辱她！
她应该杀了他...她应该杀了他们...
“陛下...”“晨曦”小姐有些僵硬地出声，“我...”
布格尼却突然说：
“陛下，我的心，您应当是知道的。我爱世间一切美人与美物，却不曾想要它们成为我的附属品。”
“您瞧，”说着，他将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目光看向她，“星小姐实在是太漂亮、太美好了。”
“我的心一见着她就跳个不停，我的目光没法与她分开，多么勾人心魂啊，她简直是个天生的诱惑者，却又如此天真脆弱，令人感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晨曦”小姐——也就是星小姐听了，脸颊微微染上了树上花瓣的粉，她们的目光相遇，含情脉脉，充满柔情，布格尼说完这些甜蜜的话后，又继续说道：
“公主陛下，我是个十足的独身主义者，因为我根本不愿意占用这些美的事物。”
辣椒公主听了，却只是大笑出声，她笑得几乎弯下了腰，“瞧瞧，多么虚伪啊！”
“本公主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能把花心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大笑不止，布格尼死死地盯着她看，那目光已写满了暴怒与恨意，他几乎想把她的头颅割下，让她乖一点，只有这样她才能乖一点，不是吗？
辣椒公主当然不会想到面前的人在想什么，她开怀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可笑却让她越来越累，她渐渐地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压住了心。
她终于停了下来。
“你们走吧。”
她走到草地上，在吕雪途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累极了。她已无暇再管。她镶有珠宝和蕾丝的手套垫在了她的下巴下，她以手撑住脸，几乎面无表情。
她看着那棵粉色的树。真漂亮。
真漂亮。
它的美多么客观啊。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为什么我的美不是绝对地存在于我的面庞上，这样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了。
这样...我就不会痛苦了。
她想啊想，想啊想，最后，她露出了一种微笑——不是那种为了美丽与他人的微笑，而是给自己的微笑。
那微笑像她的红发一样张扬，这个野心勃勃、虚荣心盛的美人终将睁开眼睛，她的内心突然传出一个坚韧冷酷的持久之音：
“你很美，无人能伤害你。”
你不会被任何人打倒。
即便没有爱她。
于是，她放他们走了。
毕竟她也并不打算做什么，不是吗？
她并不会伤害他们的。
辣椒公主放走了那些被她扔进麻绳网里的蔬菜小人，她已不再有玩这些幼稚游戏的兴趣，她太累了，她想要回到王宫，想要见一见她的哥哥。
她还有哥哥，哥哥会爱她的。哥哥会爱她的。
她还有母后，尽管...
“吕雪途。”辣椒公主抱住了她，她垂着头，有点忧伤，“你好香。”
“嗯。”
吕雪途轻轻拍她的肩，哄小孩儿睡觉似的。
“你好软。”
“嗯。”
“你愿意做我的人类小宠吗？”
“我愿意做你的人类朋友。”
辣椒公主沉默了。她静静的，一动不动。
“吕雪途，”她缓缓地抬起脸，她的下巴垫在她的肩上，她的目光似乎被泪水浸湿了，它们看起来晶莹剔透，多么纯净，“我有点爱你了...”她的声音沙哑，“怎么办啊...”
吕雪途缓慢地眨眨眼，有点茫然，“我要做你的小情人吗？”
辣椒公主听了，也茫然了，“可以吗？”
“不知道。”吕雪途呆呆的。
站在一边的林羡：“。”
辣椒公主终于反应了过来，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爱可不只是爱情哦。”她捏了捏吕雪途的脸，“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就是你和林羡那样，但我们...”她说着结巴了一下，脸颊绯红，声音因为哭过还是哑哑的，“我对你这样的爱...是...友情...或许也是别的什么东西，爱这东西很复杂的，我们可说不清楚。”
“不过我不想要爱，爱让人变得脆弱，”她坐直身体，目光垂着，看着地面上的青草，“我只爱我自己呢。”
不过...如果没有接受过爱...还会有爱的能力吗？
辣椒公主心想。
她的爱的模样...看起来真是丑陋无比。
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忧伤地清算自己曾经的一切。
“吕雪途...”她的目光看着泥土与泥土里的生命，她的手指戳了戳它们，“爱究竟是什么呢？”
可此时，另一边呢——
布格尼阴沉、恼怒，他的面容看起来满怀着恶意，又满溢着悲伤，他的双手苍白羸弱，完全没有了刚刚优雅甜蜜的神情。“晨曦”小姐有些害怕，她一言不敢发，只是与他沉默地走着。她已无意中撞见了他处于最隐秘状态下的灵魂。
而为了与他单独幽会，她已经让她的奴仆离开了。
“布格尼男爵...”
他好像才想起身边有这么个人似的，有些厌恶地看向她，而“晨曦”小姐也被他这样的眼神给彻彻底底的吓坏了，整个人惊恐又不安，脸色霎时苍白。
布格尼已无暇伪装，他的神情充满了厌恶，“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无聊透顶了。”
“什么...？”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陌生男人会对你的灵魂有任何关照呢？”
他依然以那种贵族一般的谈吐倾吐着，“我可直说好了，星小姐，这对你的未来是有益的。您的相貌当然是十分美丽，可是美丽不过是女人最平常的嫁妆。”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多么高高在上，“与此同时，我必须要说，星小姐，您的性魅力真是匮乏。你多么胆怯，总是慌乱，您的灵魂被无意义的东西填满了，它们文绉绉的，却没什么用，不如来些粗俗的东西呢？它们虽然听上去像野兽，可总是能讨男人喜欢的。而能讨男人喜欢的东西，就是有用了。”他的情绪在这一长段说教的、诋毁的语言中终于得到了平稳的恢复，他恢复了那种绅士的微笑，与此同时，他又用自己的那双眼睛来说话，那平和的目光诉说着高贵、怜悯与傲慢。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在布格尼绅士看来，给一位美人提供一些建设性的建议，这种帮助他人的愉悦可以充分抚平他被权势欺压的创伤。
“晨曦”小姐当然识认出了那种熟悉的目光，傲慢、怜悯，不可一世，站在权力上位者对于被剥削者的怜悯，那种恶毒的、利益享用者恶心的嘴脸，神情恍惚之下，一切幻想均已支离破碎，她感到万分绝望，几乎想要呕吐出来。
可她生性懦弱，她生性懦弱。
“...抱歉。”她哭了出来。却只敢静静地流泪，灵魂中有什么东西已气若游丝。
布格尼见了，却也没有拿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他原本应当这样做的，可是却没有。他决心要惩罚她，至于为什么惩罚，为什么惩罚？他却不知道。可他有权力这样做，不是吗？
“别哭了，星小姐，这么美丽的脸哭花了会让人心碎的。”他只以甜言蜜语柔软安抚，然后以燃烧的嘴唇与她的唇相贴，这感觉多么美妙啊，他闻到了红薯热烈的香味，而且在香味里就已经洋溢出了甜的滋味。他咬了一口，香和甜立刻沾满了他的嘴。
“晨曦”小姐瞬间软了下来，她就这样，柔软而甜蜜地把自己的灵魂交付出去了。
在爱与爱的交换中，男人献出肉体，女人献出灵魂，他们无眠，他们买卖，他们沉睡，他们殉情。
漫长世纪以来，漫长世纪以来......谁给出了真正的爱呢？
丘比特至今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箭射中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