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心中虽然已经对赵天启身份有了一个大概判断,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扭捏不适。
相反,他显得非常自然大方,没有等待赵天启招呼,便一屁股坐下来,毫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于飞这种随性而为态度,让赵天启对他不禁另眼相看。要知道,赵天启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平日里那些官员们见到他,无不是毕恭毕敬、礼数周到,更别提一般平民百姓了。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宋徽宗赵佶众多儿子当中,赵楷绝对算得上是最为出类拔萃一个。就在今年朝廷大考中,他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去参加了科举考试,而且还一不小心就考中了状元!
等到发榜后,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隐瞒下去,只好硬着头皮将实情告诉了父亲徽宗皇帝。
徽宗赵佶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开始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又担心天下读书人会因此而说闲话,指责他偏袒自己儿子。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徽宗最终决定将第二名考生提拔为状元,以此来平息可能会引发的舆论风波。
赵楷满脸笑容缓缓坐了下来,说道:“别光忙着吃啊,来来来,咱们边吃边喝,这样才更有滋味嘛!”
于飞丝毫不惧,大大方方端起赵楷给他倒的那碗酒,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于飞如此豪爽饮酒方式,感染了赵楷,他兴致勃勃学着于飞样子,也想要一口气将碗中酒全部喝完。
但赵楷毕竟是个文人,平时哪里和莽夫一般人同桌饮酒过,他显然没有于飞那样饮酒技巧,喝得太急,反被酒水呛得咳嗽连连,那狼狈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于飞没有借机嘲笑赵楷,反而装模作样安慰起他来:“赵兄莫急,这坛子里酒水多着呢,慢慢喝!”
军营里仓促备下的酒菜,虽然味道很一般,但由于两人心情愉悦,所以这顿饭吃得还是颇为愉快。不一会儿,大半坛子酒水就被他们灌进了肚子里。
赵楷说是边吃边喝,但实际上于飞基本没怎么开口说话,都是赵楷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不停嘟囔着。
一开始还好,赵楷的话语还比较收敛,但随着酒意逐渐上涌,他的话语也越来越放肆起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赵楷竟然当着于飞的面,毫不顾忌吐槽起大宋当前形势来:“姚兄弟啊,你可知道,如今咱们大宋可谓是内忧外患交织,社会矛盾空前激化啊!
你看看那蔡京、童贯、高俅等一帮贱人,他们把持着朝政,贪腐之风横行无忌,地方上官吏更是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啊!”
于飞听赵楷的话,脸上露出惊愕神色,心中暗自思忖:“你可是赵氏宗室子弟,怎么会口出狂言,连自己人都骂起来了呢?”
于飞惊讶表情,在赵楷眼中却被解读为是自己这番言辞让他如梦初醒。
于是,赵楷愈发肆无忌惮继续说道:“如今社会,富商豪强们大肆兼并土地,使得众多农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流民数量急剧增加。
朝廷禁军制度却早已僵化不堪,士兵们缺乏必要的训练,导致其战斗力极其低下。至于厢军,那简直就是形同虚设,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完全无法应对。
那宋江贼寇凭借水泊天险,屡次击败官军。其他民变此起彼伏,方腊占据江南六州五十二县。此外,河北、山东等地还有张迪、高托山等多股起义势力。
北方的契丹人,一直以来都与朝廷处于敌对状态,双方对峙已久。
而那个小小的西夏国,也总是不断侵扰我们的边境,给西部边境安全带来长期威胁。尽管朝廷多次与他们和议,但小规模冲突却始终没有停止过。
为防西夏入侵,朝廷不得不常年在边境驻守大量军队,这无疑耗费了巨额财政资源。
不仅如此,南方瑶壮也时常起来反抗,给朝廷带来了不少麻烦。
大理国虽与我们保持着和平的关系,但朝廷对南方地区控制力相对较弱,这也使得南方局势并不稳定。这些事情姚兄弟心里可知?”
于飞点头表示知道,他心里很想对赵楷说:“你还是给你们赵氏宗族留了脸面,其实造成南方混乱局面的,还有所谓的“花石纲之祸”。
为修建皇家园林“艮岳”,你们赵氏皇帝,强征江南奇石异木,导致江南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成为方腊起义的直接导火索。 ”
于飞对赵天启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赵天启会是皇帝的儿子!在他的认知里,赵天启最多也就是赵氏宗族中身份较为尊贵子弟罢了。
毕竟,赵氏皇室子嗣那可是相当繁盛的,王爷多得数不胜数。所以在于飞看来,偶尔冒出一两个与众不同的“怪物”,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
如果于飞知道赵天启真实身份,恐怕会惊掉下巴来。皇帝的儿子,能随意说出那些话,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从赵天启言行举止可以明显看出,他身上具有相当浓厚的文人愤青气质。在谈论朝廷局势时,言辞异常大胆,毫无顾忌。一般人若像他这样说话,恐怕早就被官府逮捕入狱了。
两人相识不久,于飞对赵天启如此坦率言论感到有些意外。他觉得赵天启在彼此关系尚浅情况下,就如此深入谈论这些敏感话题,似乎有些交浅言深意味。
尽管如此,于飞还是保持着礼貌和耐心,静静聆听赵天启高谈阔论,偶尔会点头表示认同,以配合赵天启那慷慨激昂话语。
终于,一坛子酒被两人喝得点滴不剩,赵天启话语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身体突然失去支撑,像一滩烂泥般颓然倒在床铺上。头一歪,嘴巴微张着,发出阵阵鼾声。
于飞看着赵天启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为赵天启盖上被子,又走到桌前吹灭油灯,摸索着回到自己床铺躺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思绪平静下来,但赵天启的鼾不断挠着他的耳膜,让他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