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不是笨蛋,六岁启蒙,如今十四岁了,这么多年的读书,也不是白读。
之前因为嫉妒和瞧不起沈小青,让她脑袋晕乎,何况那么多男学子说这样的话,包括那个知府的儿子,都叫嚣着差不多的话,还说回去找他父亲说道说道去。
是以,一回到客栈,居然听到沈小青被知府邀请,要参加童生的宴席,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嫌弃藐视使她口无遮拦。
极度贬低沈小青的话脱口而出,谁知道,沈小青一番话,令她脊背发凉,额头冒汗。
沈小青说的没错。
出门之前,家里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去考试便是,在外面要谨言慎行,不可多言。
女学子不同于男学子,男学子是要科举入仕,女学子是增加婚嫁的砝码。
本朝对于学子探讨政治方面和国家大事,相对宽容,哪怕骂上几句都没事。
但对于严肃的科举考试的质疑,则会管的非常严厉,没有实际证据,胡乱猜测,大肆宣扬,会被惩罚。
严重的会被剥夺科举资格,甚至可能会被判刑!
关于这个,学子以前都是被教育过的,但这次特殊,沈小青这个女学子当了案首,一下子刺激了许多男学子的神经。
加上之前就有人说考题泄露,有人买卖考题等传言。
所以,一下子就有人宣扬起来。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尤其是之前小部分买了考题,却一道题也不对,觉得自己是被骗了的考生,更加认定,有人获取了真的考题。
闹腾的更加厉害。
知府的招数不错,将那些考中童生的,要聚起来,参加宴席,到时候会给个说法,这些人不闹腾了,也就没人带头了。
陈阿娇是知道这些,一下子脑袋清明,但嘴巴依旧不依不饶,“你别吓唬我,你只是泥腿子出身,知道什么,懒得和你辩驳,失了我的身份,春儿,走!”
气呼呼的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越想越气,合着,她是被沈小青教训了。
“春儿,你怎么不知道提醒我一声?你就看着你家小姐被人欺负吗?”
陈阿娇有气没处撒,对着自家的丫鬟一顿吼。
春儿低头一个劲儿说对不起。
陈阿娇恨恨的说:“我就要看看她能猖狂到什么时候,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然后看向春儿,“回去后,我父母要是问起来,你知道怎么回答吧!不可胡说八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
春儿是暂时照顾陈阿娇的丫鬟,她是陈家夫人的大丫鬟。
平时别人都是对她非常的尊重,叫她春儿姐,哪怕是院子里的小姐少爷也是要叫她一声姐。
但陈阿娇不一样,在父母面前是一副面孔,非常尊重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但不在父母身边,则是另外一副面孔。
对她还好点,只敢吼几句,不敢打骂,但对跟着的别的小丫鬟,非打即骂。
春儿想着自己也是好人家出身,为了让自己家里的弟弟读书,才迫不得已的进入了陈家当丫鬟。
生来也不是贱命,不是为了糊口,谁会当丫鬟?
好在本朝,有明文规定,奴婢也是人,主人没有打杀的权利。
若是奴婢犯法了,是需要经官来判决的。
打杀奴婢的,按照杀人罪来判处。
并且也规定,奴婢赎身是自由的,没有死契的奴婢。
还规定了赎身银子,不可高于卖身银的三倍。
奴婢赎身后,便是正常人家,不影响自己嫁娶和科举等等。
即便是当奴婢期间,也不影响家人的科举。
春儿想着,自己的弟弟,今年已经考上了童生,她再干几年奴婢,赚够了弟弟科举和自己赎身的银子,就赎身出去。
想到她弟弟这次府试,第二名的成绩,春儿就高兴,这样的成绩,以后肯定能考上秀才,然后中举,没准还能考中状元呢。
对于能考中案首的沈小青,春儿是羡慕和崇敬的。
对于嚣张跋扈的陈阿娇,春儿看不上,有本事考场上见真章,能超过沈小青,没本事就只能在屋子里对丫鬟撒气,什么人呐!
回去后一定要在主母如实禀报,反正以后,陈阿娇也没有机会再次科考了,陈家已经给她定了亲,要在家里学习当家主母的规矩,过一年就要嫁人了。
也就是说,她这个主母身边的大丫鬟,再也不用单独陪着陈阿娇来科举了。
和陈阿娇再接触,陈阿娇还要在长辈面前乖乖叫她春儿姐。
春儿想到这些,让陈阿娇身边的丫鬟照顾陈阿娇,她则戴上面纱,去找她的弟弟陈思铭。
她要告诫弟弟,不要对这次科举考试发表啥不好的意见,沈小青的话,她可是听进去了,怕陈思铭乱说,以后有麻烦。
陈思铭这次考中第二名,被许多人将他和沈小青对比,屈居女人之下,第二名的男学子,倍受煎熬。
会有人说,他这个第二名,不如抹了脖子,做为男学子之首,居然被女人压了一头。
怎么就不能努努力,将这个女人压下去。
还有人怂恿他,去找知府说道一番。
更有人说,让他直接去找沈小青,去试探一番那个女子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是不是浪得虚名等等。
甚至被人推着去了知府府门前……
陈思铭压力山大,正在苦恼,枪打出头鸟,若是知府怪罪,是不是他就是那个出头鸟?
他只是贫寒家里的孩子,靠着大姐卖身当奴婢,才上得起学,可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但那些世家子弟,他也得罪不起啊。
正在苦恼,春儿找到了他。
和他说了客栈中沈小青说的话。
本来就在摇摆之中的陈思铭,马上意志坚定起来,“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参与这件事了,等见到知府大人,我会请罪,也会和沈学子道歉。
我仔细看了她的文章,的确比我强了一大截,案首实至名归!”
春儿顿时放心,自家弟弟还是懂事的。
望着只有十二岁,穿着朴素的学子服的弟弟,春儿爱抚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塞给他三两银子,“别太俭省,还要耽搁三天才能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