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田馨去厂里和李百万汇合。
见进出的人员已经全部换了岗，车间里的三台铲车司机全部都是采石场那边的人了。
有十来个人从财务室出来，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宿舍，没一会儿就提着大包小包出了厂门。
她往李百万办公室走过去，老远看见张园坐在门口一脸愁容。便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了？”
张园迟疑了一会儿，朝她笑了笑:“没事儿，姐。你快进去吧，厂长在里面等你呢。”
李百万确实在等她，茶都给她泡好了。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她坐。
“现在就过去吗？”她问道。
“不急，你先喝口水。”李百万招呼道:“暖和点再过去。”
办公室生着炉子，确实很暖和。田馨一路走过来，手都快冻僵了，她把椅子拉到炉子跟前坐着烤火。
“烤箱有红薯，你自己拿着吃！”李百万说。
她进门就已经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了。这会儿听李百万让她自己拿着吃，也没客气。
红薯烤的外焦里嫩，她拿出一个，从中间掰开，一半递过去给李百万:“叔，你吃不？”
李百万摆了摆手:“不吃，你看张园吃不？”
她拿着半块红薯到门口递给张园，对方摇了摇头:“我吃过了，姐，你吃吧！”
她尴尬的收回手，自顾自吃了起来。
红薯清甜软糯，入口满是绵绵的甜味，这是她们当地人种的。
一半吃完，她进去喝水，红薯好吃但噎得慌。李百万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声音很大。
她喝了口水，继续坐在炉子上烤火。
一会儿，李百万打完了电话，拿起茶杯说了声:“走！”
她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拿着半根红薯往出走。张园正在打扫办公室卫生，见两人走了，边去整理办公桌。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还是一脸愁容。
路上，绕过了最难走的路段，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厂长，张园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李百万笑了笑:“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是跟对象闹别扭了呗！”
“她有对象？”
“这我咋知道？人家也不会跟我说啊！”李百万嘿嘿笑着。
“那是咋了？跟家人闹别扭了？”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一天哪有空操心这些。”
呵！他确实没空操心这些，但他八卦！
张园跟她姐是一块来厂里的，当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她姐去了磅房，张园就被安排在办公室打杂。
这两姐妹都是高中毕业没多久，家里就使唤着让出来打工了。
她姐张妮在城里待过几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里人死活不让进城了，就给姐妹俩在厂里找了工作。
田馨跟张妮不熟，但张园在办公室，总能见到。这姑娘虽然年龄小，但人勤快又有眼力劲儿，每次见她都姐长姐短的叫着。她心里是很喜欢她的。
村里跟她熟络的女孩大都在城里打工，一年也见不了几回。只有这张园让她能感觉到暖暖的。
李百万见她没有再问下去，便说:“这个娃跟她姐最近好像闹别扭，我那天路过厂门口看见她姐打她。”
“她姐？”田馨疑惑道:“她姐打她干吗？”
“那谁知道？”
张妮的性格跟张园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在城里待过几年的缘故，张妮非常开朗，开朗的……呃……有点过头，甚至有点……颠。
她在磅房见过几次，这姑娘有时候跟货车司机开玩笑的尺度简直令人咂舌。
张园就不一样了，她喜欢安静，喜欢忙碌，不怎么喜欢跟人扯闲话。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能让她姐打她？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李百万开车非常稳，山路难走，但他开的慢，田馨也没有感觉不舒服。
快到采石场的时候，李百万说了一句:“一会儿说话注意下，不要太直了啊！国锋性子也直，说话噌，你俩可不敢吵起来！”
李百万每次跟她交代事情的时候，都让她恍惚觉得，这是一个父亲在耐心的教孩子为人处世。虽然李百万没有他爸年纪大，但也差不了几岁。每次听他这样说，都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像爸爸在身边一样。
“不会！”田馨说:“我是晚辈，怎么敢跟长辈吵架呢，您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李百万听她这么说，嘿嘿笑了声:“你也就在我跟前没大没小！对其他人倒是挺客气的！”
“那还不是跟您熟嘛，不见外！”
“嘿嘿……”李百万笑着“不见外好，就是不要见外！”
他把方向盘一转，车子拐进了堆场。半山上机器“轰隆隆”“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把车停在离货车比较远的空地上，俩人下车朝里面走去。
张国锋正站在远处看碎石机的工作情况，底下三辆铲车不停的将碎石机里面“流下来”的石子往出运送，还有一辆正在给货车装货。
田馨走过去，看到了司机正是调换过来的郭万顺。
郭万顺还和在厂里一样忙着装货。兴许是因为在室外，今天倒是没有出汗。
田馨走过去问他感觉怎么样，适应不，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适应，咋都行？
货车过来过去操心，李百万让她别乱跑，跟着自己。两人一块去了半山腰见了张国锋。
“咋样！都好着没——”李百万扯着嗓子问张国锋。
机器的声音吵的根本听不清，张国锋凑近他大声喊到:“你说啥——”
李百万摆了摆手，几个人一块去了旁边的空地上。
“昨天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不高兴，我给说了不高兴就走，骂骂咧咧的！”
张国锋递给李百万一根烟，要给他点上。李百万摆了摆手，把烟夹在耳朵上。两个人背过身看着碎石机的方向说话。
田馨仔细打量他，张国锋身量不高，体型中等。没有李百万那样的大肚腩，也不精瘦。虽已年过半百，人看着却精神抖擞。穿着一身工作服，脚上踩着黄胶鞋，裤腿上全是尘土。
见田馨看他，他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裤腿:“这地方灰尘大，都这么脏，干净不了。”
田馨笑了笑，他又说:“小田，调岗这个主意是你给厂长提的吧！”
她没敢接话，看了看李百万。
张国锋说:“我看这主意就挺好！厂里这些人臭毛病多，调过来累上几天，啥病都给他治好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咱这些人辛苦，你们也看到了，这地方粉尘大，又吵的慌。成天跟这些石头块打交道，谁都不愿意。这次调过来的人虽说现在还没有走，但能坚持几天谁也说不好。”
他转过头对着李百万:“厂长，工资这个事，您务必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