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事……提起来实在是让人羞惭……”钟鹤山叹着气摆摆手,一脸的疲惫,“今夜不单是你们几个遇袭,欧阳家、羽阁还有化岭的几位英杰都遭到了暗杀……”
逯灼的焦急声音插了进来:“什么?我师兄他……”
钟鹤山看他一眼:“逯贤侄不必心焦,二位小剑主均无大碍,碰巧胡长老在那附近,听到动静后赶过去支援,刺客很快便被除灭了。”
逯灼松了口气,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跑到了夏鸢前面,挠挠头,又缓缓退到了贺石身旁。
“钟掌门亲自与这些宵小之徒交过手,可知他们是哪个路数的人?”
钟鹤山凝眉:“这些人武功路数颇为庞杂,依我来看,符合条件的门派中,只有净门与墨云楼有此实力,可以避开我合阳派的重重关卡,刺杀诸位贤侄。”
夏鸢眸光一闪,侧身让开大门:“钟掌门,请。”
钟鹤山朝她颔首,迈步,四平八稳地走了进去。
一进院门,原本不甚清晰的血腥味瞬间填满鼻腔,贺石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抬眸环顾四周。
四周粗略一看大概有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暗红色的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却独独避开了楚云丝所在的那间屋子。
贺石跟着众人走进院子,脚下突然不知踩到了什么,有些膈脚,低头一看,是一截断手。
那只手从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指缝断开,只余三根蜷缩的手指和小半个手掌,在冰雪中冻得青白僵硬,踩上去像是踩到了干枯的树枝。
贺石抬起头,绕过这只断手,继续往前走。
钟鹤山一一查看过这些人的尸首,越看心里越是惊疑不定。
这些人都身着黑衣,但明显样式和料子不同,像是来自两方不同的势力,其中一方自然是净门,至于另一方……
钟鹤山也有些拿不准了。
因为他只联系了净门对付楚氏几人,并未再知会第二个势力来此。
这莫名其妙半路插手对付夏鸢的,难不成真是墨云楼?
钟鹤山查验过后,垂眸沉思:“看样子是两拨人,我猜测是净门和墨云楼。”
夏鸢点头,面无表情道:“钟掌门所言极是,前面那一拨五个人,后面那一拨六个人,明显后面几人的手法更干脆利落。”
她环顾四周:“前后一共十一人的尸首,都在这儿了。”
钟鹤山状似头疼地按着额头:“这两个地方是商量好了吗?一前一后地跑来我合阳派搞刺杀。”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问夏鸢:“对了,不知楚贤侄……”
夏鸢静静地看着他:“她没事,还在昏睡。”
钟鹤山长叹一声:“那便好……”
他转过身,郑重地对几人道:“今夜发生的事,我钟鹤山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包括其他几个受到袭击的门派,请诸位贤侄放心。现在夜已深,大家也都受了伤,我来安排医者为大家治伤。”
“夏姑娘,你们这院子是没法住了,便去前面处院子暂且委屈一下吧。”
夏鸢点点头:“我相信贵派,也相信钟掌门。”
她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师弟:“你们先去那处院子治伤休息,我先进去带上小师妹,然后再过去。”
白玉深上前一步:“师姐,我未曾受伤,来帮你拿东西吧。”
夏鸢见他确实衣衫整洁,不曾有伤,便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贺石听着他们谈话,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院角枣树上的那只红眼乌鸦。
乌鸦漆黑的羽毛隐于黑暗中,双目的红芒暗淡却透着诡异,正在静静地看着树下的这一片血红炼狱,和站在僵硬的尸堆中的他们。
他扭头,看向有些茫然的逯灼:“逯公子,我们走吧,我没什么大碍,这便去治伤了,你回你的院子,早些休息,咱们明日再会。”
逯灼这次没有坚持,对着钟鹤山和夏鸢几人抱拳告辞后,一如来时一般急匆匆地走了。
想来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师兄们。
安排人帮着夏鸢和白玉深把楚云丝并一应行李送到新院子后,钟鹤山望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脸上再无半点方才的疲惫歉疚,而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阴沉。
周长老垂着头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现在已是午夜子时,寒风呼啸中,鼻端的血腥味被冲淡不少,但那种刺骨的阴寒却变本加厉地往人的骨髓里钻。
站在院里院外的不少人都在打着哆嗦。
钟鹤山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他抬脚迈过前面的尸体,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道:“把东西都处理好。”
周长老暗暗松了口气,躬身道:“是,请掌门放心。”
钟鹤山走出小院,在台阶上随意蹭了蹭鞋底的血泥,背着手往远处走去。
在黑暗中转过几个弯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推门进去,灯烛自动燃起,来自章州的名贵香料在香炉中静静燃烧,一缕缕浓香逸散,拂去了他衣衫上沾染的带着冰雪寒气的血腥味。
钟鹤山脱下大氅,随意扔在门口的衣架上:“今夜给我下药之人查出来了吗?”
仿佛是一阵风吹过,空无一人的堂屋内,墙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一身素衣的蒙面男子。
男子上前几步,单膝跪在钟鹤山面前:“回掌门,今日席上所有的丫鬟、厨房的厨娘、靠近过您席位的全部人员,都已一一查看过,并未发现异常。”
钟鹤山并不看他,而是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没有异常?难道是鬼给我下的药?”
男子垂头不语。
“那壶酒送去给马喝,只一小盅,马便拉的站都站不起来,险些死了,市面上哪里有这样强效的泻药?”
钟鹤山将胳膊搭在桌上,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沉思片刻后,问道:“回春谷的人还没来?”
男子身形微动:“他们并未派人来,掌门,您的意思是说……”
钟鹤山嘴角微提,眸光冰冷:“几次三番相邀,那几个老东西都推脱不来,这次更是直接客套话都不说了,硬邦邦地退回了我的请帖,这让我想相信这件事与他们没关系都很难啊……”
男子道:“我马上去查。”
“还有,此前我只买了杀手刺杀欧阳家和化岭的人,为何他们要擅自去刺杀夏鸢?这个也好好去查一查。”
“是。”
“好了,退下吧。”
“是”
素衣男子起身,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似乎只在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