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驶出内墙，陈毅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的反应有点奇怪。”
虽说他是长官，出入不需要接受盘问。但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情况下看到他突然飞驰出内墙，怎么都会有人好奇前来查探的。
可内墙的卫兵们看见他的车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
副驾上的江书砚试图将事情糊弄过去：“是你多心了吧，我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江书砚不仅是联盟的总司令，他本身还是一个八阶异能者。正常来说，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会比陈毅强，既然他说了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话是这样说，可陈毅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哪里知道，一旁的江书砚心里已经慌到不行了。不仅是他，就连坐在后排的江池悦也不如表面上那么淡定。
看到那些卫兵无神的表情，两人已经可以肯定这事就是云岚干的。毕竟除了她，这世上还真没有人能在同时瞒过江池悦和江书砚的情况下对人类出手。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十有八九是和云岚有关了。
余光瞄到驾驶位的老友，此时的他满脸严肃、如临大敌。回想起他年轻时的那股聪明劲，江书砚觉得这事可能很难瞒过去了。
就在这时，七阶丧尸的气息像脱去了伪装的外壳一般、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三人的感知中，气息的终点就在基地外。
远远地，陈毅看到了开了一道“缝”的大门。
“那群兔崽子，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擅自打开基地大门？！”
一脚油门到底，紧张与怒意同时出现，江书砚明显感受到老友动真格了。
江池悦侧头看向了窗外，神情风轻云淡，放在腿上的手却默默攥紧了衣料。她和江书砚都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要在陈毅面前糊弄过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如果要隐瞒这件事，下下策就是让江书砚敲晕他，然后把他带到联盟的实验室，她亲自动手“修改”这一段记忆。
只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先不说陈毅七阶巅峰的实力有多难缠，光是基地长这一身份也会为他们带来不少麻烦。
但就算麻烦，迫不得已之下她也必须这么做，没有什么比江聿初和云岚的安全更重要。
江书砚不知道妻子的打算，越野车灵巧地绕过巡逻的卫兵，他一边听着陈毅“一定出事了”的自语，一边看向门缝外的基地。
异能者的视力是普通人的几倍，通过“缝隙”、他已经能看清门外那两道身影了。不仅是他，陈毅和江池悦也看到了。
陈毅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是谁？！”背影有些熟悉，难道又是利比基地派来的？
云岚知道陈毅三人就要赶到，但现在的她没工夫理会他们。
好看的眉眼微弯，温柔无害的气质和充满善意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她站在江聿初身前，居高临下看着朝自己吐舌头的生物，眼中意味不明。
被黑影包裹时，这迷一样的生物高度超过一米，影子退去后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真正的它只有半米高，全身被厚重且有质感的银灰色长毛覆盖，甚至连眼睛都没放过，看着毛乎乎的。
脑袋宽大、四肢发达，多亏一年多的常识学习，江聿初认出了眼前的生物——英国古代牧羊犬，俗称“古牧”。
末世已经降临了五十多年，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让他们在人造壁垒中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其中部分人甚至恢复了末世前的生活习惯——驯养宠物陪伴自己，因此江聿初在联盟时没少见家养的小生物。
宠物的确不少见，只是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宠物”。他的那一刀结结实实砍在面前这只大家伙身上，却没给它造成半点损伤。
身体在警戒、握刀的手更加用力，江聿初可以肯定，自己刚才那一刀砍在一个普通成年人身上都能把人劈成两半。
而且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这狗很强。
很强的狗此时正围着云岚转圈圈，发觉云岚不吃这套，它又蹲坐在她面前叫了两声：“汪——汪——”
“不要装傻。我告诉过你，不准跟来。”
这小家伙精得很，云岚猜到它会不老实，在迷城的时候她特意警告过它不许跟着。
双眼微眯，她低头看向了自己腰间。知道明牙给的晶核很重要，担心她拿着不方便，江池悦下车后特意给了她一个小腰包，让她把晶核放在包里。
视线穿过腰包，落在了那块晶核上，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古牧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虽说它能力特殊，真要藏起来，江池悦和江书砚不一定能发现，但它不可能瞒得过云岚。
所以它和明牙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晶核上明牙的气息为它打了掩护，成功在短时间内瞒过了云岚。
现在狗都跟到这里了，云岚难道还能赶它回去吗？
她想通了事情，蹲下身子与它平视：“怪不得梧水没有执意跟过来，你们什么时候计划好的？”
“汪——”傻狗叫了几声，似乎在回答云岚的问题。
它想蹭蹭云岚，但被她避开了。硕大的狗头转向了身后的江聿初，它很鸡贼地凑到他身侧，蹭了蹭江聿初的腿。
“汪——汪——”
“介绍一下，迷城最后一只八阶丧尸，古牧。”
云岚起名一向简单粗暴，从书上知道了这只狗的品种是古牧后，它就叫“古牧”了。
江聿初呼吸一顿，他没听错吧？
八阶？狗？
不是他看不起狗，实在是没这个先例。
曾有人说过，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这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在某些方面人类的确拥有超越其他物种的天赋。
末世降临后，生物中最先诞生出异能的是人类。即使死后成为丧尸，人类丧尸也比兽类的强大。
联盟情报中，唯有人类丧尸拥有八阶的实力，而人类目前遭遇的最强兽类丧尸则是六阶，仅仅是六阶。
看来联盟的情报需要更新了，江聿初沉默地望着眼前这只正对自己吐舌头的狗。云岚不会在这种事上跟他开玩笑，所以它真的是八阶。
想起自己还停留在三阶的实力，江聿初无言。这可真对上了那句话：人不如狗。
他有些疑惑：先是九阶的人，后是八阶的狗。迷城的丧尸质量都这么高的吗？
两尸一人身后，车子驶来的动静越发清晰，云岚柔柔看它一眼，语气冷淡：“你这次可给我惹麻烦了。”
这种偏僻地方突然冒出一只七阶丧尸，看上去还和她这么亲密，说云岚是正常人类谁会信？
如果它悄悄出现还好，云岚还能想办法掩住它的气息。偏偏这家伙大张旗鼓的来，还已经被人“抓个正着”了。
古牧像是听懂了这句话，缩起脑袋、低下了头：“呜——”
“不过你运气不错，能让你蒙混过去的‘工具人’来了。”
眼前是无尽的长路和大片荒芜，她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地平线，在目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有人在靠近这里。
云岚不认识靠近的人，但她清楚感知到了：他们带着恶意而来。
古牧听不懂人言，但它能明白云岚的意思。“汪汪”叫了两声，它反身向前扑去。
前方黑影涌动，眼见着它准备潜入影子里，云岚抬手将它拦下。
“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观众还没到齐，演员怎么能提前上场。
她微微侧过身，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逐渐放大，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牌不是她和江聿初所熟悉的数字。
即使瞒的再好，在古牧现身的那一刻，它的存在还是会被基地里的高手感知到。
江聿初低头看云岚一眼，她的神情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来。想来她已经有应对的方法了，他没有询问什么，只是站在她身侧、默默将长刀归鞘。
云岚脸上温柔不变，她示意古牧乖巧坐好，两尸一人就这样安静等着那辆越野的靠近。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陈毅急匆匆地下了车，大声问面前人：“你们怎么在这里？丧尸呢？”
镇守外墙的卫兵个个眼神呆滞，明显是被人控制了。
陈毅以为来了强敌，他的目光左右横扫，视线从古牧身上划过、很快又移到别处。不怪他不怀疑古牧，毕竟七阶的丧尸狗他是闻所未闻。
江书砚和江池悦跟在陈毅身后下车，担忧的目光落到云岚身上。
云岚没有理会两人，她倾身拍了拍古牧的脑袋，听到它“汪”一声后，柔声开口：“陈基地长说的是这孩子？”
陈毅的目光随云岚的动作落到古牧身上，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狗：“你是说这只狗是七阶丧尸？”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云岚的话。
七阶？江聿初瞳孔微缩，因着面具遮挡，陈毅看不到他略有惊疑的表情。
云岚说古牧是八阶，陈基地长却说它是七阶。江聿初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疑惑，墨色的眼瞳也随着场中人一起看向古牧。
“七阶？”云岚轻笑，柔和的嗓音中听不出一点异样，“陈基地长误会了，古牧是我养的狗，七阶是伪装出来的气息，实际上它的实力只有五阶的水准。”
“不可能！”他很肯定那是七阶的气息。
等等！
陈毅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的注意力落到云岚身上：“你是说，这只丧尸狗是你养的？”
“没错，”云岚点点头，“是我疏忽了。我知道基地里有检测丧尸的装置，就把这孩子留在了外面。谁知道它为了进基地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惊动了你和两位大人。”
听到云岚称他们为“两位大人”，江书砚和江池悦身体一震，感觉有些不自在。
“司令，这是怎么回事？”陈毅严肃地看向江书砚。
“驯养丧尸”在联盟里是十恶罪之一。可据江书砚所说，云岚是他在外发现的天才异能者，正准备带回联盟好好培养。
“我的异能特殊，本身不具有战斗力，所以古牧是我在这末世荒野里生存的傍依。”
“我知道人类联盟仇视丧尸，而我豢养丧尸的行为在正常人眼里有违世俗常理，所以我一直被人类联盟和官方基地排斥驱赶。”
“这么多年我和古牧在野外相依为命，直到前段时间遇上b13小队。我欠他们一个人情，本想护送他们一程就当是还清人情，谁知道半路又遇上了江司令。”
不具有人类的复杂情感不代表她不会糊弄人心。作为最了解人类的丧尸，云岚在一瞬间想到解决方法。
幽幽抬头看向江书砚，云岚已经把难题的“答案”告诉他了。
江书砚没有辜负她的良苦用心，他很自然地把话接了下去：“拥有驱使丧尸，这种异能我闻所未闻。而且虽然只是四阶，但云岚的战斗能力完全不逊于时也他们，这样的人正是联盟需要的人才。”
“就是这样，”云岚浅笑着接回了话，“虽然我不屑于加入联盟，但我欠b13小队和江司令一个人情。所以我加入了b13小队。”
陈毅听懂了她的意思：简而言之，她在这里不为联盟，只是为了还人情。
“那这七阶丧尸的气息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是四阶？”陈毅将信将疑，“我怎么感知不清你的实力？”
“这是我异能的特殊所在。”
“你这丧尸狗的异能是什么？怎么能操控我基地里的卫兵给它开门？”
“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次只是意外，是你的卫兵太弱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古牧对他们没有恶意。”
看见云岚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陈毅沉默了。
云岚说的没错。东风基地只是个小型人类基地，整体实力并不强。甚至在他来之前，偌大的基地凑不出一个六阶异能者。
就算是现在，东风基地里六阶以上的异能者也凑不齐两只手。巧合的是，今天值班的卫兵里没有一个六阶的，就连五阶的都没几个。
因为守城者的弱小，所以“五阶”的古牧一不小心实现了操控卫兵开门的壮举。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安抚住陈毅。
如果眼前这只狗真的拥有大规模控制人心的能力，那么其他人类基地，甚至联盟都会有危险。
为了人类的安全，陈毅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它杀死在这里。
末世中像云岚这样不被联盟接受的“流浪者”不在少数。
陈毅也知道，在流浪者眼里联盟和丧尸都是敌人。把傍依的异能告诉敌人，这是傻子才干的事。
事关她的生存，陈毅可以理解她的隐瞒。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云岚，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女妥妥就是个危险分子。
不仅是她，还有那只丧尸狗。才五阶就能操控半城卫兵，如果让它成长起来并成为了联盟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五指微动，陈毅还是没有放弃将一人一狗就地正法的念头。
他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看见江书砚和江池悦两脸沉默。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他们这样还要持续多久？”
他妥协了，不是因为相信云岚，而是因为相信自己的挚友。
云岚知道陈毅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基地里的卫兵，对她来说解除对这群人类的控制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不过...
古牧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乖巧地望着交谈的双方，模样呆萌。
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云岚肯定地回答陈毅：“这次操纵的范围太大，它最多只能坚持一分钟，还有三十秒他们就会醒过来。”
陈毅妥协了：“我明白了，既然江司令和江所长都觉得你没问题，那我也没什么好说了。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他们两人对你的期待。”
“放心，答应的事我会做到的。”云岚深深看了两人一眼，话中别有深意。
“陈基地长，看来你们有麻烦了，”没等陈毅深想，她弯腰拍了拍狗头，视线移向地平线一侧、悠悠开口，“这点时间差就当做我和古牧打扰贵地的谢礼吧。”
陈毅还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猝不及防听到了熟悉的轰鸣。他虎躯一震，凝重地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