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非序径直走过去在缚宁对面坐下,两人相对无言。
每次对上缚宁冷冷淡淡的眼神时,他总忍不住想要闪躲。
屋外的嬉闹与现在两人如此静谧的氛围形成反差,而缚宁眼神淡淡看过来,像是没有要与他开口交谈的意思,本来想说的话很多,现在他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一股浅淡的尴尬感弥漫在两人四周。
缚宁没再看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翻看手机。
就这样约莫过了5分钟,赵非序小心询问:“这附近风景都很不错,要不我带你四处走走?”
缚宁抬眼注视他几秒,应下:“行。”
赵非序心中一喜,当即起身走在前方,不急不缓得领着缚宁经过院落的泳池,出了大门。
泳池内的董璃头探出水面,双手顺着发顶将湿发往后拨开。
眼看着着门外的两条身影越缩越小,最终只剩下两团模糊的小点。
两人一前一后,四周风景秀丽,趁着周末来这里放松的人也不少,一路上都能看到人。
赵非序拧着眉,边走边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他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在健身房看见她也没认出来,要不是今天下午听见她的名字,可能还是不敢确信。
她的性子还是那样,甚至好像变得让人感觉更加难以接近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对面的人已经开口:“你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他怔愣一瞬,而后笑起。
原来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才会答应跟来。
刚才嘴仿佛被胶水黏住的感觉当即褪去,轻易便能说出。
“你还是那样。”
缚宁神色不变,眸底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然后呢?”
“不知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曾经被你咬伤的男孩吗。”赵非序上前一步,想靠的近些让她好看清楚。
她却没在他脸上过多停留,反而眼帘半垂,显然是在依靠别的锚点来倒推记忆。
不断往前追溯,尘封已久的书页被翻开一角。
缚宁重新抬眸,面上还是毫无波澜,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嗯,有些年头了。”
见她还记得,赵非序瞬间欣喜不已,下一秒眉眼跟着垂下来,心怀歉意得开口:“当初,我不知道会闹成那样,真的很抱歉。”
年幼时,他仗着父母的宠爱肆无忌惮惯了,即使在学校性格也顽劣不堪,不懂得尊重他人。
“已经过去的事,况且当时我退学的原因从本质上来说与你无关。”缚宁侧过身去望向天边如钩的弯月:“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顿,她偏过脸来,接着出口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似乎变化很大。”
赵非序顿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忙同她一样侧过身看向漫漫田野上方那尊冷清的月亮。
两侧耳根的热度攀升。
他在因缚宁的话而暗暗感到害臊,因为他知道缚宁不是在说他相貌变化大,而是在指他的性格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这实在是不好开口。
少年时不屑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此时被重新挑起。
怎么能不臊呢…
那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段黑历史。
他想敷衍得应付过去,出口的话却有些磕巴:“人、人嘛...总是会变的。”
当初赵非序被咬伤在家休养时从妈妈口中得知缚宁已经退学,大闹着说不行。
但这事已成定局,他焉了好久,最后只能叫来他最喜欢的爷爷来陪他解闷。
他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得摆弄玩具,看起来兴致缺缺,其中一只手还用方块纱布粘盖着。
其实伤得也不是多重,他妈妈非要给他请假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爷爷搬了张板凳坐在他身旁,发出疑问:“我们非非这是怎么了?”
他哭丧着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愁容:“爷爷,我们班有个女孩儿走了,我不开心。”
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只得到爷爷一番调侃: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
被人戳中心事,他却不愿意承认,一脸的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她就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小哑巴。”
爷爷不说话,盯着他看上好一阵,他有些心虚,然后低下骄傲的小脑袋,不情不愿得轻点了下。
他承认后,爷爷才开口:“非非,你在学校的事妈妈已经同我说过,你妈妈自然是心疼你的,但爷爷说句不好听的。”
“被咬真是你活该。”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明明是她跟个哑巴一样,总不和我说话。”
爷爷眉毛一横,显然对他说的话并不认同。
“你在人家面前总说这些难听话,别人干嘛要跟你讲话。”
“那你觉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对你好吗?”
他毫不犹豫得点头。
爷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你喜欢人家小姑娘,自然也应该对她好。”
赵非序懵了好一会,才理解其中含义。
想起已经退学的女孩,几日来堆积的情绪上涌,他眼周渐渐泛红,鼻子泛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了一会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吼。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阿。”
坐在一边的老爷子有点手足无措,哄了半天还不见好。
最后实在是有点烦,又再倒了一盆凉水。
“哭哭哭。”
“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你吗。”
受到打击,他哭得更凶猛。
老爷子临走前顺便把赵非序父母教育一番。
“瞧瞧,好好的小孩,溺爱成这样,你们两个养不来孩子干脆日后都送我那去算了。”
“我还不信了,我非得把这棵嘴硬的歪脖子树给他掰直了。”
...
等缚宁和赵非序两人外出闲逛回去。
泳池已经空空如也。
透过别馆一楼的窗户,隐约能见到有人在屋内吃串喝酒,似乎在进行中场休息。
另外还有些人不知道跑到哪去。
缚宁自顾自走在前面,要往别馆内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赵非序小心翼翼跟在她侧后方一臂的距离,不敢追太紧。
别馆外停车坪处,黑色车门打开,走下一眸眼含笑的男人。
他拎着包走进别院,顿住脚步,幽幽笑觑着前方即将抵达泳池边的两个人:“看来玩儿得很开心嘛...”
泳池水面波光粼粼,缚宁和赵非序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与星光一同投射在泛蓝的池面,止不住地飘荡滚动。
缚宁步子快,眼看着就要走远,赵非序正要迈大步子跟上,脚下拖鞋刹那间如同沾了胶水一样迈不动。
一个踉跄,往前的惯性弄得他身形不稳,手下意识地前伸,想抓住前面的缚宁稳住。
还没碰到。
大腿外侧猝不及防得被人猛踹了一脚,身体方向被迫调转,直直栽向泳池。
“扑咚”
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