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身的刹那，林熙禾的目光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不受控制地又飘向半跪在地上的穆若言。
昏黄黯淡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显得格外落魄。
而穆若言瞬间捕捉到了她投来的目光，那原本满是狼狈的眼眸，刹那间变得晦暗不明，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让人难以捉摸。
这个男人，曾无数次闯入她的梦境，化作狰狞的恶鬼，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让她在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恨得咬牙切齿。
可如今，当真正站在生死抉择的十字路口，她的内心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异样。
林熙禾心里比谁都清楚，顾青淮遭受了穆若言太多的折磨，那些痛苦，怎能轻易地一笔勾销？
顾青淮绝不会放过这个给他们带来无尽伤痛的人，可她心中那丝挣扎，却如春日里破土而出的野草，在心底疯狂蔓延，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青淮.....”
林熙禾张了张嘴，带着几分犹豫与迟疑。
顾青淮看着林熙禾的神情，因为她的犹豫轻轻蹙起了眉。
他压下心中那一丝不安，声音尽量放柔：“怎么了？”
“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吧。”
林熙禾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这话一出，穆若言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缓缓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刚刚，他对林熙禾说过，就算赢了，也不想让她伤心，所以只会挑断顾青淮的手筋脚筋。
那么此刻，林熙禾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舍不得自己死呢？
他想，若是自己死了，林熙禾大概也会伤心吧？
而顾青淮听到这话，心里却像是被重锤狠狠一击，猛地一沉：“挑断后呢？”
“然后.....”
林熙禾听出了顾青淮话语里压抑的怒火，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然后你也.....你也....折磨他。”
“我不需要。我只让他死。”
顾青淮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熙禾，转过身来，看着我。”
林熙禾闻言，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缓缓转过身。
只是她的头垂得很低，停留在顾青淮的胸前，怎么也抬不起来。
“熙禾，他不能不死。”
顾青淮说着，手中的剑带着决然的气势，朝着穆若言的胸口狠狠刺去。
林熙禾清楚地看见，他握着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用了十足的力道。
林熙禾自然能理解顾青淮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顺从地又点了点头，像是在对自己做最后的说服。
穆若言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他自嘲地想着，就算林熙禾一念之间不想让自己死，可与顾青淮相比，自己在她心里大概什么都算不上吧。
这么想着，他的手缓缓握紧剑柄。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簌簌的声响，仿若夜枭振翅。
紧接着，无数只箭矢如流星般，从隐秘之处对着三人飞射而来。
顾青淮反应极快，瞬间将林熙禾紧紧拉入怀中，同时，他迅速抽回刚刚刺入穆若言胸前的剑，左右挥舞，剑影闪烁，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挡住飞来的箭矢。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穆若言，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猎豹般起身，手中软剑舞动，化作一道道银色的光弧，抵挡着暗处射来的箭雨。
“西侧无人，带她离开。”
穆若言一边抵挡着箭矢，一边镇定地喊道，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
转瞬之间，又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地射来，尖锐的箭头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顾青淮与穆若言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每一支箭矢都挡在身外，“叮叮当当” 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
顾青淮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的目光在四周迅速扫视，寻找着突围的时机，手臂紧紧环着林熙禾，像是生怕她受到一丝伤害。
然而，还没等他们迈出逃离的步伐，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人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脚步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穆若言，是你的人？”
林熙禾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忍不住向穆若言问道。
“傻姑娘，我也在里面。”
穆若言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松，眼中满是不屑，显然对这些人并未放在心上。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我一会拖住他们，你们往西走。”
顾青淮闻言，语气中满是不屑：“凭你？”
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衣人，粗略估算竟有三四十多人，心中暗自思忖，穆若言刚刚还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如今竟大言不惭地说要拖住这些人，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么想着，他揽着林熙禾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穆若言没有理会顾青淮的质疑，待黑衣人靠近一些，他眼中寒光一闪，脚尖轻点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疾射而出。
手中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只是一瞬，靠近他的三个黑衣人脖颈间便喷射出滚烫的鲜血，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倒在地上。
解决了这三人后，穆若言并未停下攻击的步伐，他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剑在人群中肆意挥舞，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一声惨叫和一个黑衣人倒下。
林熙禾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血腥而又震撼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她感觉最多不过三十秒的时间，对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顾青淮原本已经准备好上前御敌，看到穆若言这惊人的身手，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趁着黑衣人阵脚大乱，拉着林熙禾迅速往西侧退去。
“什么垃圾，也敢行刺本殿？”
穆若言一边怒吼，一边如疯狂的猛兽般冲进人群，手中的剑带着无尽的杀意，黑衣人在他的攻击下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有几个黑衣人试图追向顾青淮与林熙禾，却被顾青淮轻松解决。
他的剑法同样凌厉，每一剑都精准地刺中敌人的要害。
才走了一百多米，身后的打斗声渐渐平息。
林熙禾慌张地回头望去，只见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一地，在这一片血腥之中，唯有穆若言那伟岸的身躯傲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