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欢在重症病房昏迷不醒。
她的意识被梦境如潮水般卷入,那是她不愿触碰的过去,却清晰得让她无处躲藏。
她站在客厅中央,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透过眼角,她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桌旁,阴影笼罩着整个空间。
那是她的父亲,白岁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也害怕得不能再害怕的男人。
父亲因为母亲没有及时准备晚餐而怒不可遏,桌上的饭菜成了发泄怒火的借口。
他猛地站起身,将饭碗砸向地面,清脆的破裂声让白岁欢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破碎的陶瓷片四散开来,有一片滑到了她的脚边,刺得她脚趾一阵发麻。
“这是什么东西!这也叫饭?”父亲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她耳边炸开,浑厚而带着无尽的暴戾。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双眼充血,嘴角不时抽动着,似乎一刻都无法平息怒火。
母亲低着头,不停地道歉,声音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对不起,我马上去重新做……求你别生气……”
她的声音里带着卑微与无助,但这些话语却如同一根根火柴,点燃了父亲更加汹涌的怒火。
他一把掀翻桌子,碗盘和剩菜汤汁洒了一地。
玻璃杯滚到了白岁欢的脚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父亲瞪住了。
“你退什么!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害得老子一点脸面都没有!”他咆哮着,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眼神里只有愤怒和鄙夷。
白岁欢下意识地缩起身子,试图隐藏自己瘦小的身影,但还是被父亲一把揪住衣领,硬生生拎了起来。
她的双脚离地,脖子被他的手死死掐住,呼吸顿时变得困难。
她努力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
“叫啊!你不是最会哭吗?现在哭给我看!”父亲的脸靠得很近,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让白岁欢几乎要呕吐。
她的双手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却完全挣脱不开。
母亲在一旁哀求着:“别打她,求求你别打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扑过来试图拉开父亲,但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母亲的额头撞到了柜角,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她却毫不顾忌,只是哭喊着抱住父亲的腿。
“滚开!”父亲怒吼着,一脚踢开了母亲。
他的力气之大,直接让母亲的身体滚了两圈,撞到了墙角。
白岁欢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视野中的一切都仿佛笼罩着浓重的血色。
就在父亲将她重重甩向墙壁的一瞬间,她的后脑勺狠狠撞到了墙面。
剧痛袭来,白岁欢眼前一黑,随即又模模糊糊地看到母亲扑到她身边,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哭得泣不成声。
母亲的嘴里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却完全无法阻止父亲的暴行。
那个夜晚,她们母女俩躲进卧室,反锁了门,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门外是父亲的怒吼和踹门声,他像一只彻底失控的野兽,在门外咒骂着威胁着,时不时用力撞击着门板。
母亲轻轻拍着白岁欢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恐惧,但她自己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白岁欢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听着她心跳的声音,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这个家早已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一个充满恐惧的牢笼,无论她们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这种日子持续了多年,母亲多次试图带白岁欢离开,但每一次都被父亲的威胁和暴力逼退。
他总是用冰冷的语气说:“你们敢跑,我就找到你们,再把你们揍回来,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高考前的一个晚上,家里再次爆发了一场争吵。
这一次,起因是母亲心爱的那只小猫。
那只猫是母亲唯一的慰藉,像是她生活中一缕珍贵的阳光。
但在争吵中,父亲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抓起小猫,走到阳台边,将它狠狠抛下去。
小猫的惨叫声和坠落的声音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母亲的心。
她冲到阳台上,看着小猫的尸体趴在楼下的水泥地上,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她蹲在那里,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声音沙哑得像是撕裂的布。
白岁欢站在一旁,整个人僵住了。她看着母亲的模样,心里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到麻木。
她想上前安慰母亲,却又觉得自己的存在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那一晚,白岁欢陪着母亲坐到了天亮。她们两个人紧紧依偎着,谁也没有说话。
高考近在眼前,但她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她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泪水和小猫坠落的画面。
从那天起,白岁欢下定决心,要带母亲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然而,这个决心却始终没能实现。
等她考上大学,离开了家,那个家里的暴力仍旧没有停止。
她听母亲在电话里掩饰着伤痕,也听出了她的疲惫和无力。直到大三那年,她接到噩耗一一母亲因心梗去世。
回到家的那一天,白岁欢站在灵堂前,看着母亲遗照里温柔的笑容,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的父亲坐在一旁,脸上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满是厌恶地说:“哭什么?活该命短,不争气的女人。”
白岁欢的拳头紧握,她恨不得冲过去撕裂这个男人,却又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家庭的温暖。
母亲的去世让她明白,这个家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她和母亲只是被迫困在这个错误中的牺牲品。
从此以后,白岁欢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那些痛苦的记忆被她深深埋在心底,她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也不愿再去触碰。
对她而言,那些回忆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既无法忘记,也无法治愈。
渐渐地,白岁欢的意识逐渐清醒,梦境的阴影慢慢散去。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四周的白色墙壁、明亮的天花板和规律的医疗仪器声提醒她这是医院。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刺鼻,她的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四肢毫无力气,仿佛每一根手指的移动都需要极大的努力。
她试着转动头部,但脖子僵硬得仿佛被束缚。
透过余光,她看到吊在床旁的输液袋,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静脉,手背上扎着针管,压迫感让她感到些许疼痛。
喉咙干涩得像被火燎过一般,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而微弱的声音。
努力将视线移向窗外,白岁欢试图用外面的景色驱散内心的阴霾,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只有冷白的灯光与机械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刚刚梦到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
那是她痛苦的童年记忆,父亲的暴力和母亲的无助像一道道伤口,随着梦境的消散又撕裂开来。
她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梦中的恐惧仍未消散。
虽然她已经离开那个家多年,但那段记忆却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稍有触碰便疼痛难忍。
她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被陌生人袭击、绑架到一栋废弃的大楼,还有那冰冷的针管。
那些黑衣人的冷漠、注射时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失控感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药物对身体的影响——虚弱、麻木、无力,仿佛每一寸肌肉和血液都被重新操控了一遍。
正当她努力理清思绪时,病房的门轻轻被推开。
一名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看到白岁欢醒着,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终于醒了!”护士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关切。
她快步走到床边,检查着白岁欢的生命体征,确认一切正常后,她拿起一杯水递到白岁欢面前。“慢慢喝,不要着急。”
白岁欢接过水杯,缓缓喝了几口,清凉的液体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她放下杯子,沙哑地问道:“李牧呢?他怎么样?”
护士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他比你恢复得快多了,已经可以出院了。他让我们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会一直等着你。”
听到李牧安然无恙,白岁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她仍然感到不安。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下手?那被称为“E病毒”的药剂究竟是什么?这些问题像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
护士看出了她的忧虑,轻声说道:“医生一会儿会过来给你详细检查。现在的重点是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白岁欢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那些片段式的记忆仍旧如同尖锐的玻璃碎片,让她的思绪一片混乱。
不多时,病房的门再次打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执法人员。
医生拿着病历夹,走到白岁欢床边,仔细地查看她的状态。
他的表情温和,但隐约透着一丝担忧。
“白岁欢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轻声问道,同时查看着监测仪器上的数据。
“还好,就是觉得有点虚。”白岁欢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声音仍然显得疲惫。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执法人员可以开始询问。
一名为首的执法人员走到床边,神情严肃但语气温和:“白岁欢小姐,我们正在调查这次绑架事件。希望能从你这里获取一些线索。”
白岁欢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她努力回忆绑架时的每一个细节,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说道:“那天我在街上逛,迷路了,随便走进了一条胡同。然后……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我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执法人员认真记录着她的话,接着问道:“你醒来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白岁欢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那段可怕的经历:“醒来的时候,我被绑在一个废弃的地方,手脚都动不了。几个黑衣人围着我,其中一个人拿着注射器,说……说要给我注射一种叫‘E病毒’的东西。他们把针扎进我的手臂后,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着恐惧的光芒:“他们戴着面具,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说要用我做实验。”
执法人员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有没有提到什么目的,或者提到其他名字?”
白岁欢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他们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中我。”
医生听到这里,走上前打断了对话:“好了,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吧。病人的身体状况还很虚弱,她需要更多的休息。”
执法人员点了点头,对白岁欢说道:“我们会继续调查这件事,也会安排人员保护你的安全。如果想起更多的细节,请随时告诉我们。”
医生和执法人员离开后,病房恢复了安静。
白岁欢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绪万千。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对她下手,也不知道那所谓的“E病毒”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