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进黑林吗?”陆长遥抬眼,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江挽答道:“那狐妖如今就在黑林内,我们得进去给她捉住,省的她日后再出来祸害人。”
陆长遥瞥了眼黑林的结界:“那你们为何迟迟不进去?”
“这个结界没人能打开。”李晴水叹道:“而且就算打开了,里边的妖魔只会都跑出来,为祸人间。”
陆长遥沉默了一会儿。
他幼时被丢到黑林,犹记得,彼时他根本不需要打开结界,只是径直穿过了结界,踏入了黑林之中。
那是个血月夜,他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丢进了这个恐怖的地方。
在黑林里厮杀了一月,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或许眼下,这个结界也不需要打开。
念及此,陆长遥缓缓抬起手,触碰银白色的结界。
霎时——
结界光芒震动,微微闪烁了几下。
众目睽睽之下,陆长遥的手,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结界。
下一秒,他整个人赫然已经踏入黑林之中。
李晴水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
江挽也是愣住了。
她反应过来,上前同样触碰了下这结界,却毫无任何反应。
陆长遥安静了几秒,又走了出来,伸出了手:“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身后的陆同光欲言又止。
李晴水搭上了他手臂,陆长遥又侧首看向江挽。
江挽刚想上前,身侧的谢无澜忽然一把拽过她,不由分说地直接拉着她穿过了黑林的结界。
江挽:“?”
陆长遥:“?”
李晴水动了动唇。
一个两个,都有这种超能力吗?
见此,陆长遥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身后的陆同光,挥手飞去几张符纸,轻声道:“这些留着,遇到危险时保命用。”
陆同光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藏好。
陆长遥再次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们出来,不要乱跑,黑林附近危险的很。”
陆同光点点头:“我知道的。”
“等我出来。”
黑林之中,迷雾弥漫,刚一踏入瞬间,便叫人迷失了方向。
……
天都飘起了凉丝丝的秋雨。
整座天都城都笼罩在雾蒙蒙的烟雨中,细雨如珠,如梦如画,细烟袅袅。
街道上,青年男子撑开了纸伞,身影被涌动的人群吞没。
水珠攀上他随风而荡的衣摆,渐渐坠落在地面,地面的积水中,倒映着那男子的身形。
他缓慢地收起了伞,抬眼望向前方的阁楼。
二楼中,一女子倚窗而坐,懒洋洋地支着身子,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手中的热茶。
有人推门进来,语气恭敬:“阁主,有人求见。”
女子置若罔闻,只垂眸往窗户下看去。
细雨被风吹得斜斜地飘了进来,凉意拂过脸上,墨发间沾染了几滴晶莹的水。
她放下茶杯,慵懒抬手,挑起一缕发丝,捻去上头的水珠。
不过顷刻间,便又有雨丝落在她发间。女子索性也懒得弄了,换了个坐姿,抬眼望着来人:“谁?”
那人犹豫了一瞬:“他自称,是您的故人。”
闻言,妙音恍然大悟。
她笑了笑:“原来是老熟人,那请他进来吧。”
自上次从溪云止那里打听到护心镜的消息后,妙音便知晓,顾双闻一定会找上门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人这么按耐不住,这才过去几日,便迫不及待地上门来了。
她素手一挥,桌案上的茶水顿时被换了一盏。
女子抬手,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茶面微微漾起涟漪,热气氤氲。
她垂眸盯着眼前的两杯茶。
外头天色阴沉,下着秋雨,屋内并未点灯,光线略显昏暗。
水光映进窗户,衬得她半边脸明媚了起来,另半边脸笼罩在阴暗下,一明一暗,在她脸庞上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许久未见故人,如今相逢,妙音原以为两人会相对无言,谁料顾双闻径直走了进来,直接开门见山道:“青姒和你是什么关系?”
妙音不答,脸上仍是笑意盈盈的,摊开手指向对面的位子:“坐。”
顾双闻盯着她半晌,衣袖一甩,便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妙音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么着急与我商量正事,好歹也千年未见,”她笑:“不叙叙旧吗?”
他视线落在被推过来的茶杯上,没动。
“你若是想见他,便不要去动江挽。”顾双闻冷淡开口。
闻言,妙音脸上笑意淡去:“什么意思?”
他冷静开口:“江挽,是他的孩子。”
空气沉默了会儿。
妙音敛去眸底的失落,正色道:“我当然知道,不然那阴阳镯,我也不可能送给她了。”
“你还敢提阴阳镯?”顾双闻倏地怒了。
“我提醒过她,让她不要戴,”妙音摊开手,有些无辜:“但她还是戴上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顾双闻忍着怒气:“你但凡不送给她,她也不可能戴上。”
“人小姑娘喜欢,若是不送,只怕会伤心了。”妙音轻笑:“我最是见不得小姑娘伤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提这事情,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还在打探护心镜的消息?”
“是啊。”妙音毫不掩饰道:“我已经找到护心镜了。”
顾双闻沉声:“护心镜,你不能拿。”
她面露困惑之色:“为何?”
“你拿了,他会死。”
妙音笑:“我当然知道那姑娘会死。”她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眸色渐深:“与数十万人的性命相比,那姑娘的命,不值一提。”
自仙魔大战后,灵息族与沧月族活下来的族人很少。
少到那些人,顾双闻都认识一二。
眼下的妙音便是其中之一。
千年来,她四处打探护心镜的消息,不过是想重现巴巫山,回归沧月族罢了。
那些亡魂,也将自洛水境内回归,在重新现世的巴巫山的滋养下,逐渐复生,重现当年沧月族光景。
心中执念,千年未消。
但她,却又不止这一份执念。
顾双闻却是摇头:“我说的,不是江挽死。”
妙音笑容一顿:“那是谁?”
他抬眼望着她,只念出了那个只辗转于世人口中的名字。
这个名字,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天上地下,世内世外,无人不晓。
堕魔也好,丧命也罢。千年过去,时至今日,又有多少人记得,又有多少人念念不忘,仍奉他为比肩神明的仙?
妙音骤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一冷:“不可能!”
顾双闻笑了声:“江挽死了,便无人能够救他出来。”
“护心镜,单凭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得到的。”顾双闻缓缓起身,理了理袖口:“你若是想得到护心镜,只能将其消息放出,借天下人之手,不是么?”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已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妙音不吭声了。
她只是苦笑一声:“我只是不知,扶泽竟还活着。”
妙音缓缓站了起来,抬眼与他对视着:“能救他的,不止有江挽,我也可以。”
顾双闻冷静开口:“你去救他,必会引来飞仙宫的人,届时身份败露,你凭何认为自己还有命可以去复生沧月族?”
妙音垂下了眼眸,声音很淡:“你与他是刎颈之交,此事,你为何不自己去做?”
“你让江挽去,她亦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顾双闻眸色微凝,缓缓撩起手臂上的衣袖。
一道深深烙印在肌肤上的、诡异的黑色咒文,泛着猩红的光。
妙音抬眼看去,瞳孔骤然缩了缩。
那是,强闯噬仙台所受的诅咒。
顾双闻淡道:“没有人,比江挽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