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上午出去，一车的两百箱饮料就推销出去了，虽然没有告诉小卖店老板厂子已经换了老板的事，但也没有什么人问。
八十年代，除了像手表、自行车、家电什么的，其他东西，大家没有那么注意品牌。
而且，“星光饮料厂”也没开多久，并没有在江城形成所谓的品牌效应。
中午顾晚晚和吴军又回厂里装了两百箱汽水，打算下午去给私营饭店送货。
这两年，江城的私营饭店越来越多，光这两个月，顾晚晚就发现新开了三家。
私营饭店的市场比小卖店还要大，这块市场他们厂子必须拿下。
顾晚晚刚想去车间叫吴军走，吴军自己先来了。
“顾厂长，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顾晚晚正看着手上的销售单，琢磨着怎么推销。
卢文浩原来留下的单子上写着的都是去年和前年开的私营饭店，规模并不是很大，每家一次最多进货也就是十五、二十箱。
她现在想的是百货商店对面的那家新开的酒楼。
秦峰和她路过好几次，两人还站在门口看来着，虽然现在酒楼还在装修，但也听人说里面装修很豪华。
这种档次的饭店，消费高，普通人去不起，但里面酒水的销售额一定很高。
要是他们的“百乐”汽水能和新酒楼合作，估计销量会更好。
一会儿路过，她打算再去看看新酒楼有没有装修好。
“顾厂长，我刚才去车间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我想下午还跟着您去跑市场。”
吴军发现自己更喜欢去挨家挨户推销饮料，特别是早上他跟着顾晚晚走了一大圈后。
顾晚晚看见吴军主动请缨，点点头。
“你跟我去吧，正好下午你推销试试。”
“我……自己试？”吴军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学徒，怎么直接上手了，有些紧张。“我就是想看着学习一下。”
吴军是有小心思，但这个人本质不坏，而且脑子转得快，最适合跑市场，管理生产车间，不能说大材小用，但绝对是放错了地方。
“不试怎么能知道？”
顾晚晚其实真想招聘几个成熟的销售，可现在又不像二三十年之后，满大街都是销售。
华国刚开放没几年，现在各大厂子也有销售，只不过，不叫销售，叫业务员。
小厂子的业务员因为厂子规模小，推销商品时往往都是磨破了嘴皮子。
但大的国营厂业务员就不一样了，对方还可能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这些业务员。
顾晚晚招不到好的业务员，只能自己慢慢培养。
两人又跑了几家私营饭店，或许是国营饮料厂不给送货，前面几家私营饭店老板看见顾晚晚来，都很热情。
还有听说不用交押金了，更高兴，每家都订了15箱的饮料，还有一家订了20箱。
刚从一家小菜馆出来，吴军很高兴，他刚才还觉得销售很难，没想到挺简单的。
“顾厂长，车上还剩不到100箱饮料，我们估计一会儿就能送完。”吴军脸上难掩兴奋。
顾晚晚没有打击吴军，而是看了看手里的单子，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叫“味道美菜馆”上。
单子上所有的店铺名字旁，都画了一个勾，只有这家店，卢文浩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顾晚晚第一次看见时，就觉得奇怪，特意去查看了一下这家店的进货情况。
这家饭店货是不少进，从卢文浩开厂子起，每个月差不多进50多箱。
货是进了，但给钱费劲，货款单上月月都写着：下月付。
五十箱才一百四十块，月月拖欠，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饮料厂。
顾晚晚本来可以不做这家的生意，但他们开厂子以后一定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
可能对于以后的风风雨雨，现在的“味道美菜馆”都不算什么。
顾晚晚没有跟吴军说那么多，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味道美菜馆”门口。
吴军此刻的自信心爆棚，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往店里走去。
顾晚晚在后排一会看看单子，一会梳梳头发，司机回头看见顾晚晚慢悠悠的样子有些好奇，
“顾厂长，你怎么不着急下车？”
“不急，小军已经去了，他肯定没问题。我对他有信心。”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顾晚晚，总觉得这个女同志不简单，但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不出两分钟，吴军满脸兴奋跑了出来，
“顾厂长，我一进去说是饮料厂的，人家就同意订货了，还一次性要三十箱。是三十箱啊，太好了！”
说着，吴军就让司机下车，帮忙卸货。
“你真厉害，这么快啊。”顾晚晚依旧笑着说。
吴军还以为顾晚晚是真心表扬自己，有些得意，甚至觉得自己是推销奇才。
“对，我刚说几句话，他们就订货了。可快了。”
“好，那货款呢？他说什么时候给你了吗？多久送一次货？我刚才跟个体饭店都签了合同，你也看到了，你跟他们签了吗？”
顾晚晚下了车，又让司机关上了后面的挡板，货是肯定不能卸下去的。
几十箱饮料到了对方店里，主动权就掌握在对方手里了。
人家拖着货款就是不给，他们又能怎么办？
总不能因为一百多块钱，天天坐在对方店里要吧？
“这……他们说卸了货再给钱。”吴军光顾着高兴，忘了货款这一茬，而且这家饭店规模不小，他觉得对方不能赖账。
“刚才这几家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规矩不能坏。”
“可是……”吴军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顾厂长说得没错，又跑了进去找老板娘要钱。
老板娘一听突然变了副脸，看着吴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哟，货底还没卸下来，就想要钱？我说不给你了吗？你们这厂子的饮料，我看也不怎么样。”
短短十分钟之内，老板娘变了两副脸，吴军一时接受不了，气得满脸通红。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就是进来跟你签合同的，而且我们的货就在门口。”
“呵，还要签合同，一个破厂子事儿还不少。”老板娘话语尖酸，实际是因为没有像以前一样白嫖到几十箱饮料，有些气急败坏罢了。
“你刚才，说的那么大方，那么好听。你……你这人……”
“哟，哟，哟，你还生气了，以前你们饮料厂的销售员都好说话，哪像你？”
好男不跟女斗, 吴军又不能跟女人吵，只能哼了一声，推门转身离去。
顾晚晚早已经上了车，看见气冲冲的吴军问道： “签完合同了？”
吴军垂头丧气，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你想做业务员，今天就是第一课。”
“什么第一课？”
“人性是贪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