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离楚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时候,皇帝温和而又低沉的声音悠悠地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和力量,让钟离楚不由得浑身一震。
“瑞王如此不遗余力地护着那个方小柒,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依你之见,他们之间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皇帝的语气平缓如流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然而其中所包含的深意却是让人难以捉摸。
钟离楚闻言,顿时愣住了。他原本低垂着头,此刻猛地抬起,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之色,结结巴巴地道:“圣……圣上,您的意思是……微臣愚钝,一时间实在无法领会。”
只见皇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朕倒是觉得,这二人看起来甚是般配啊,不知爱卿意下如何?”说这话时,皇帝的面庞依旧沉静如水,让人根本无从揣测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听到这里,钟离楚只觉心头一紧,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敢再有片刻迟疑,急忙单膝跪地,惶恐地答道:“请圣上恕罪,微臣目光短浅,实在看不出来有何特别之处啊!还望圣上明察!”
皇帝见状,轻轻摆了摆手,和声说道:“这有什么好请罪的?朕不过是闲来无事,与你随口聊聊罢了,爱卿快快起身吧。”说着,皇帝还微微向上虚抬了一下手掌,示意钟离楚站起来回话。
钟离楚缓缓地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
“你啊,与朕的那几个儿子一同成长,朕一直以来都是将你视作自家孩子一般对待。今日,咱们不论君臣之礼,也暂且放下国家大事,单单聊聊家里那些琐碎之事。”皇帝面带微笑,从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徐徐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向钟离楚。
钟离楚心中暗自思忖,实在摸不透皇帝今日此举究竟意欲何为。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莫非……是因为方小柒?念及此处,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即便这方小柒并非自己血缘意义上的亲妹妹,但此时此刻,乃至从今往后,她都要成为自己的妹妹不可!
于是,钟离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陛下,以微臣所见,单从瑞王殿下对方姑娘的态度来看,其的确是对她极为上心、关怀备至。倘若方姑娘当真微臣那失踪的小妹,那么对于她而言,可真称得上是天大的福分呐。”
说这番话时,钟离楚不禁感慨万分,自觉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言辞恳切、真心诚意过。
皇帝听了钟离楚的回答后,龙颜大悦,不住地点头表示满意。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钟离楚,缓声道:“以后,你务必吩咐你的手下对瑞王多加留意,务必要护得他周全。”
钟离楚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拱手应道:“是,陛下!微臣谨遵圣命。”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透露出对皇帝旨意的绝对服从。
钟离楚这干脆利落的回应,更是让皇帝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和煦。
与此同时,方小柒则是一路被乔晏殊紧紧地牵着手,快步走出了金碧辉煌的皇宫。他们两人在前走着,而修泽与许巍就如同两个透明人一般,默默地跟在其后。
出了宫门之后,许巍快走几步来到乔晏殊身旁,恭恭敬敬地开口说道:“殿下,属下来护送您和方姑娘回府吧。”
然而,还没等乔晏殊答话,方小柒便抢先一步说道:“大人,我想要回家去。”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自己的家。
尽管她已经知晓自己并非方圆的亲生女儿,但她内心深处依然不愿意卷入皇室宗亲的复杂纷争之中,尤其是皇后娘家、声名显赫的钟离家族。
听到方小柒的话,乔晏殊转过头来,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回去。”说罢,他握着方小柒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
但方小柒却并不领情,她使出浑身力气猛地将自己的手从乔晏殊手中抽了回来,语气坚决地道:“不必了,我自己能够回去。而且,我现在只希望能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完,她转身便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留下乔晏殊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落寞。
许巍和修泽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需要保持谨慎。
许巍随即招手把副手喊到身边,小声地嘱咐道:“你带领队伍继续按原计划巡逻,不得有误!”副手点头应诺后,便迅速整队离去。而许巍则打定主意要亲自跟随乔晏殊一同护送眼前之人回府。
乔晏殊不紧不慢地走着,与前方的方小柒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许巍和修泽则牵着马匹默默地跟在最后面,四人就这样安静地行进在逐渐昏暗下来的夜色之中。
终于,方小柒来到了自家门口。她停下脚步,稍稍顿了一顿,像是在调整心情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伸手缓缓推开那扇熟悉的大门。
“爹,我回来啦!”一进门,方小柒便欢快地喊道。
“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不是说好了明天下午才能到家的嘛。”方圆嘴里叼着烟袋从屋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爹,案子顺利破了,所以大人带着我提前回家咯。”方小柒快步上前,亲昵地拉住方圆的胳膊摇晃着说道,“爹,您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可累坏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啦,家里还有没有饭菜啊?”
看到女儿这般撒娇的样子,方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瞧瞧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还学会撒娇了呢。不过既然我家闺女饿了,那爹这就赶紧下厨给你做几道好吃的去。”说着,方圆抬手将嘴里的烟袋取下来,在脚底轻轻磕了两下,转身就要朝厨房走去。
“还是爹爹对我最好啦!”听到这话,方小柒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眼角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