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张大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陆卿会接这么一句,一时竟然接不上话。
祝余在陆卿背后,垂着眼皮,微微低下头,以免被别人看到她忍着笑的样子。
“各位大人,我女儿私会男子虽然不妥当,但绝非各位大人说得那样伤风败俗!是那男子许诺过要迎娶我女儿,她才被人给骗了的!”
庄直满脸悲愤,也趁机赶忙解释,“我女儿的贴身丫鬟说,那男子曾经同我女儿说,他出身不凡,家中要他专心致志准备武举,其他一切都要等武举夺了功名之后再说。
而我女儿虽然生得漂亮,家境也算殷实,无奈终究是商贾之女,在他尚未谋得功名之前,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将二人的事情抖出来。
他还一再同我女儿许诺,说只要他武举高中,就立刻和家中坦白,然后将我女儿迎娶过门。
我那傻女儿,也是被他给哄得晕了头,所以才拗不过,被他得逞了的!”
庄直一说什么“出身不凡”、“准备武举”,其他人的眼睛便不由自主朝曹天保偷偷瞄过去。
曹天保的一张脸也已经黑得好像锅底一样。
这庄直方才那一番话,句句没提自己侄子曹辰丰,可是又好像每一句都把他给带上了似的,不论是高大威猛,还是出身不凡,每一条都能在曹辰丰身上对得上。
“你说了这么多,也只能证明确实有个男子与你女儿私通曲款,并不能证明那人就是曹大将军的侄子曹辰丰啊。”陆嶂听了这么半天,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每一届武举都会有许多家世不错的男子进京赴试。
能参加武举的又都是生得人高马大,健壮有力,如果仅凭你方才所说那些,岂不是每个参加武举的人都有可能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
庄直被他这么一问,也没急着回答,而是转身冲身后那几个大汉拍了拍手。
几个大汉七手八脚过去打开抬进来那口棺材的棺材盖,旁边的大将军府护卫们手都握在了佩刀的刀柄上,生怕那几个人要从棺材里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他们从棺材里拽了出来,那女子之前应该是被吓得不轻,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身子也抖得好像深秋寒风里的树叶。
从她身上穿得衣裙样式来看,应该是个小丫鬟,看这样子也不难猜到,原本就是那庄兰兰身边的。
果不其然,那几个壮汉把小丫鬟拉出来扔在地上,庄直不等她哆哆嗦嗦跪好,便开口对陆嶂说:“这位贵人所言极是!
这个丫鬟是我女儿原本身边伺候的,名叫小桃儿,她一直都知道那个男子与我女儿私下往来的事,还帮我那糊涂的女儿隐瞒着。
出事之后,我本想将她直接打死,或者卖给人牙子作为惩罚,可是我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小桃儿是唯一见过那个男子的人,我也只能忍着愤怒,将她继续留在家中。”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来,露出了纸上用简单笔墨勾勒出的一幅人像画。
这人像画的画工肯定是谈不上好,看着就像是街市上那种专门替人写字和画画的那种卖文鬻画的穷书生的手笔。
不过笔锋虽欠细致,倒也足够在寥寥几笔之间将一个人主要的相貌特定勾勒出来。
祝余从那画像一抖开,周围人瞬间变得丰富起来的表情判断出,画上的那个男子应该是与曹天保的侄子曹辰丰至少有那么六七分相像的。
“这幅画像便是我从外头请了画师回来,按照小桃儿所说对方相貌画出来的!”庄直伸长手臂,把画像举得高高的,“我还特意拿了这画像找江边的船夫挨个打听过,有一位船夫认出了画像中人,说这位公子之前经常雇他划船过江,每次都是夜里,次数多了,便认得出了!
我本也认不出这人是谁,好在小桃儿说,之前此人与我女儿曾经有过争执,被我女儿恼了,抓破了脸颊,我便叫那画师照这样子多画了几幅,分给酒庄里的下人,让他们出去四处打听。
并没有花费很久,我的人便回来告诉我,有人认出画像上的人叫曹辰丰,乃是当朝辅国大将军曹天保的侄儿。
起初我也是不敢相信的,曹大将军威名,即便是我这样一个小小商贾都觉得如雷贯耳,我也不愿相信曹家子弟当中会有这等杀人害命之徒,所以我只能带着画像偷偷寻过去看看,结果一看果然和画像中一模一样。
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脸颊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血痂,我便更加确定就是他害了我的女儿。”
庄直悲从中来,说着说着便又哭了起来:“我过去与他质问,他心虚想要躲起来,被我拉住,还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摔在地上爬不起身,足足在家躺了两日,今天才能强撑着身子起来。
我事先并不知道今日是曹大将军寿辰,只是小女死了已有几日,官府得知我要状告曹大将军的侄儿之后便搪塞敷衍,不肯理会。
我申诉无门,只得来找曹大将军讨个说法。
我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所以给自己备了一口薄棺,并非存心想要在寿辰之日来触曹大将军的霉头!
若是大将军肯秉公处理,给我那枉死的女儿一个说法,就是过后大将军气不过,想要活活将我打死,我也绝无怨言!”
曹天保在看到庄直手里的画像时,先是一愣,之后脸色也愈发难看。
那画像上的人看着的确像极了自己那最被看好的侄子,这让他心中除了愤怒之外,又多了几分不安。
可若是方才没叫庄直开口,他也没有拿出画像来,这事倒还好说,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只能彻底问问清楚,否则人言可畏,今日在场绝对算得上是悠悠众口,不清不楚地胡乱传扬出去,曹家上下的脸面只怕是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