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下班,周琳四点半被叫进办公室。
领导拿捏着架子,先给自己泡了杯茶,又磨叽了几分钟,见周琳一声不吭,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心里也是嫌弃极了。
一直在想,她到底是谁介绍进来的?
明天一定得找人问问。
“今天的事我听人说了,你自己怎么想?”
周琳把头埋的更低了些:“对不起,这两天家里有些事,白天上班是走神了,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领导咳了咳:“小周啊,家事是家事,工作是工作,不能在工作的时候,掺杂个人情绪,你来局里上班,也快小半年了吧?”
“已经四个月了。”周琳心里五味杂陈,战战兢兢想,如果工作保不住,她怎么办?
那会连活路都没有的。
“嗯,该适应的也应该早就适应了,咱局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基本上都是琐事,只要细心点,肯定都能把事办好,你说对吧?”
“是,今天是我不对,我写检讨。”
领导呵呵。
“检讨呢,是要写的,但你是个女同志,就暂时不公开了,我希望呢,你能吸取教训,以后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还有你的家里人,回去也好好说说,平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往单位乱打电话了,这影响啊,确实不好。”
周琳咬着唇,除了说好,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她这样,领导也没了心情再说别的,摆了摆手让她走,但心里快速琢磨开,若介绍她来的人无关紧要,改明就把她调到传达室,省得放眼皮子底下碍眼。
一点都不会来事,真是糟心玩意。
于是这边,周琳前脚刚走,后脚她的同事就进了办公室,包里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
周琳神情恹恹,上了保姆车就问司机小李。
“沈肃清是回来了吗?”
小李皮笑肉不笑:“回来了。”
“他没什么事吧?”
小李默了几秒:“看着像没事,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周琳心一沉,她能感觉到小李对自己的冷漠,和以前仿佛有天壤之别。
于是,她也不再说话了。
小李在心里吐槽,更甚至还在想,要不辞职算了,沈小姐不再管事,他是真的不乐意再伺候沈肃清和周琳。
活了一大把年纪,为人处事全学到了狗身上。
到了永乐园,小李越琢磨越不是个味,到了后厨找了两个阿姨。
她们一个姓蒋,一个姓丁。
小李开门见山的就说:“沈小姐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虽然这工资还是照发,但在我心里总感觉不是那个味,我想不干了,你们呢?”
蒋阿姨和丁阿姨相互对视了一眼。
看看自己被冷水冻红的手,还有当摆设的中央空调,也忍不住吐槽:“以前沈小姐在家,晚上至少还有个暖风吹吹,以后……我们这双手恐怕要生冻疮喽。”
丁阿姨也道:“冻不冻疮的先不说,以后咱买菜到底听谁的?要是听屋里那位,那以后咱们没好日子过,还得勒紧裤腰带。”
蒋阿姨心想可不,再顺着思路延伸:“恐怕那位也不想咱们再接着干了吧。”
两人叹气,小李忍着不耐,抽了口烟。
“你们叹什么气,做家政做了一辈子,还怕没人请?与其等到他们开口,还不如咱们自己走人,反正我是不愁下家的。”
说完小李走了,准备吃了晚饭就去找高绢请辞。
蒋阿姨和丁阿姨又相互对视了眼,心里也多了份决定。
……
客厅,沈肃清大发雷霆的嚷嚷:“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周琳冷着脸:“我在上班怎么接?”
“上班就不能接电话吗?什么领导说的,我明天就去找他。”
周琳烦躁:“沈肃清,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沈肃清五官扭曲,大吼小叫:“你知道我今天在家,被人气了一天吗?还好好说话,沈秋呢,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周琳神情瞬间落寞,咬着牙道:“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搬走了。”
沈肃清瞪眼,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搬走了?搬去哪了?”
“不知道。”
“你当妈的还不知道?”
周琳自嘲:“对啊,我现在和你一样,成为周女士了。”
沈肃清懵逼,回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沈秋也不再喊她妈妈。
他顿时气到头顶生烟,拍着桌子怒骂:“反了天了,她是要六亲不认了吗?”
周琳抿着唇将头撇向一边,想想自己的工作,更憋屈到眼尾发红。
等沈肃清发泄了一会,她冷着声问:“你还要多久回单位?”
沈肃清骂人也骂到气喘吁吁,黑着脸说:“不知道,还没去问。”
“明天去问吧,能上班就上班。”
沈肃清低下头,他也骂不动了,正主不在,他骂到吐血又有什么用。
盯着地板看了半天。
……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
周琳斩钉截铁:“回咱们自己的家。”
沈肃清心里瞬间有些不是滋味,看了看干净整齐,又富丽堂皇的客厅,忽然间觉得……老宅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尤其眼下还是冬天,若老宅里不放几个炭火盆,不用等后半夜,前半夜渗水的屋角就会结冰。
还有被窝,只怕塞了热水袋,也要睡半天才会暖,哪像这儿,晚上就算不开暖风,被子也是很干燥的。
他呐呐道:“快过年了,还能买到炭吗?”
周琳眉头一拧,心想是啊,这年头买炭都是提前买的,过了十二月,基本上就没得卖。
而回老宅,不点炭盆没法过冬。
“那你明天去市场看看,要是有就买两百斤。”
“如果没有呢?”沈肃清故意问。
周琳一脸别扭,最后咬了咬牙:“没有也回去,大不了找老乡买些柴,每天用柴煮饭烧水,拿灰掩掩,也能过冬。”
沈肃清脸耷拉了下来:“行吧,你说搬就搬,那沈念呢。”
“带走,不带走,他在这里还能自己活?”
小李从后厨出来,刚好听到这句,顿时满目鄙夷,头也不回的便进了房间。
他心情拉垮到,连晚饭都不想吃。
一直站在书房门口听墙角的孔夫子,也觉得很恶心。
什么叫沈念在这就不能活?
东家走的时候明明说的很清楚,工资照发,活照干,沈肃清和周琳,明明是自己别扭,还处处得罪人。
……
沈肃清皱眉,又问了个很关键的话题。
“那咱俩以后谁带沈念?”
周琳猛地抬头,忽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下班时领导的态度摆在那,她要敢作死,恐怕工作真的保不住,而刚才,她还想着让沈肃清回单位。
那沈念呢?
沈念没人带呀。
周琳急忙变了话,让沈肃清先别回单位,把沈念带到过完年再说。
沈肃清答应是答应,但又问:“过完年以后怎么办?我休了一年,再不回去上班,恐怕就没有我上班的地方了。”
周琳头疼,心里想着工作不能丢,喃喃道:“过完年沈念也有两岁了,实在不行送他去幼儿园吧。”
沈肃清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幼儿园是可以,但沈秋继续唱歌,你就不怕又跳出几个人来,把他给绑了。”
周琳气恼:“那你说,她都不认我们了,这里还能住吗?”
沈肃清脖子一梗,挺着腰就喊:“为什么不能住,就算她翅膀硬了,她命还是我们给的,住在这里算什么,这些人的工资她还得发,并且还得让这些人全都听我们的,不然就去告她,说她不赡养老人,我看她敢不敢不要这个脸。”
周琳萎靡到连话都不想说,红着眼便进了房间。
沈肃清见她不回话,便不依不饶的追着她讲道理。
“本来就是这样,她生是我们的女儿,死也是我们的女儿,养我们怎么了?应该的,也是她欠我们的,你摆这个样子干什么,反正她都不认我们了,你觉得她还会心疼我们吗?”
“周琳啊,咱该要的就得要,明天你去找她,让她给个准话,索性让她把房子也过给我们,咱以后就光明正大的住,等我们两腿一蹬,也算是给沈念留了点家产。”
“你怕什么,她要敢对我们不好,真传开了,丢人丢脸的是她,还有她要嫁的那个什么太子爷,人家就真的不会想吗?你相信我,明天就去找她!”
这自古以来,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更何况沈肃清给沈秋算过账,她这一年,又是唱又是跳,赚的可不少,哪怕为了脸面,她也不会在乎这点东西啊。
怕什么,只要能拿到手,不认就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