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丧失意识的那一瞬间,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情,看着庭院中那一株新生的芽儿,他想到了他也曾是一株从废土中生出的生命。
他曾是顽石,是一木一草,是一树一花,是孤狼,是游鱼,是吴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想起了画中人的模样,他想起他到底是谁,他是吴生也不是吴生,他是吴蓥骁,画中人是他所爱的人……
他如一个过客,看着那躺在摇椅上如在安睡的老人,看着趴伏在自己身前痛苦的李雪儿和阿宝,幽幽一叹,轻轻抚了抚李雪儿的头。
“师父……”
后来他看着阿宝将自己装进了木工坊最好的棺材,三清铃声又一次响起,这么多年,这曾讨厌无比的铃声如今听来倒似是多年老友一般,让他唏嘘……
出殡那天,李雪儿和阿宝身着素衣,披着白巾缓缓走在最前面,几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跟着出来送葬,长长的队伍挤满了山道,这倒是让他觉得些许自豪。
后来,他看到李雪儿在自己坟前枯坐了一天一夜,泪水早已流干,眼神中是浓浓的不甘和悲伤,他就静静坐在她身旁,想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了。
之后,李雪儿接手了回春堂,日夜不停地研读医书,渐渐憔悴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此逗留,但看着她日趋憔悴的脸,他一阵阵地心痛。
“唉……”是夜,看着趴伏在案前的李雪儿,他幽幽一叹,扛着天道压制,动用微薄的灵魂之力在桌上的书页上写下一段话。
“行医者,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可以延续生命,却不能让生命永恒,生老病死如昼夜轮转,是天地秩序。”
“所去终有所归,所来终有所念,生命的终结不是终结,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于这片天地,师父会在,一直在,雪儿,行医者,尽力便好……”
最终写完,这副孱弱的灵魂最终承受不住天道压制,渐趋淡薄。
“哗啦……”忽有一阵风吹翻书页,将李雪儿从睡梦中惊醒,她起身将窗户关上,回到案前拿起了医书。
倏忽间,她瞪大了眼睛,眼泪滴滴嗒嗒地落下,眼前有一瞬的模糊。
“师父……是你回来了吗……”看着书上那熟悉的字体,她颤巍巍道。
“唉……”幽幽一叹,他轻轻抱了抱她,“师父这次真的该走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好……好……”似是听到了他的话,李雪儿轻轻点头。
话音落下,他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魂影就点点消散,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
“师父……”李雪儿从睡梦中惊醒,泪水点点打湿了衣襟,她梦到师父回来了,怀抱还是记忆中那般温暖……
“师父……”蓦地看到了书页上那一段话,她知道,那不是梦……
之后,李雪儿一个人撑起了回春堂,再之后觉得医术再无精进可能,就告别了这座小镇,悬壶天下,追寻那医道极境……
碧色灵光在吴蓥骁的识海中闪烁,一道人影缓缓浮现,微微睁开双眼,露出些许迷茫和释怀。
“唉……”轻轻一叹,吴蓥骁手掌微动,一抹青芒在他手中缓缓浮现,涌动着蓬勃的生命气息,一世感悟尽化为手中这一丝生命道则。
“生生不息,轮回不止。”看着手心这一抹青芒,吴蓥骁面露苦涩,那一生实在是太苦了,他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幻境,小镇中的人都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不成想三千道树竟还有如此机缘,倒是让我触摸到了突破元婴的契机……”他悠悠道,退出了识海。
睁开眼睛,阵阵沧桑自他眼中一闪而没,眸中流转过难言的哀伤……
“你终于醒了……”
一睁开眼,云韵的笑脸就映入眼帘,看着她的脸,他的心底微微触动,一下子就把她拥入了怀中。
“云韵,我好想你……”紧紧抱着她,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这是怎么了……”云韵有一瞬间的疑惑,察觉的眼前人的紧张,害怕和忧伤,她心底闪过一丝心疼,“没事的,我在呢……”
“呦呦呦,这才几天不见,一醒来就腻歪成这样!”嬴之墨嬉笑的声音传来,“咦~”
听到嬴之墨调笑的声音,云韵俏脸通红,瞬间就将吴蓥骁推开,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闻言,吴蓥骁微微疑惑,他不知自己这一梦有多久。
“今天已经九月三十号了。”嬴之墨笑道,“你都在这里不声不响地坐了七天了。”
“七天吗?倒不是太久。”吴蓥骁微微一愣,在梦里他不知轮回了多久。
“顿悟的感觉怎么样,你小子竟然第一次在三千道树旁修炼就能进入顿悟之境,真是让人羡慕。”嬴之墨语气酸酸道。
“呵呵,运气好罢了。”吴蓥骁谦逊道,这一梦似乎让他成熟了许多。
“对了,你顿悟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云韵回过神来,看向了他。
“嗯,新感悟了另一条大道,找到了突破的契机。”吴蓥骁微微抬手,一抹青芒于手心浮现,浓郁的生命气息流转。
“突破?你小子要突破到金丹期了?”闻言,嬴之墨张大了嘴巴,“你才二十岁吧?”
“嗯。”吴蓥骁微微颔首,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要突破元婴期,该会有多惊讶。
“本来以为云韵姐姐已经够逆天了,没想到你竟然更夸张。”
“云韵?姐姐?”闻言,吴蓥骁微微一愣。
“对啊,你小子就别装了,云韵姐姐什么都和我们说了。”嬴之墨一拍他的肩膀,“不说了,哼,我也要继续修炼了,以我的聪明才智,卷一个假期肯定也能进入金丹。”
“你和他们说什么了?”看着嬴之墨走向了自己的灵玉蒲团,他看向了云韵。
“嗯……那天白老师和我在办公室谈话,聊到了我的来历……”云韵解释道。
那天白素琴叫她谈话,以修真书院的能力自然能够知晓她的身份证是怎么办来的,谨慎起见还是要摸清楚她的底细。
于是,云韵就一半真一半假地将这些告诉了白素琴。
“于是我就告诉她我来自蓬莱,是玖风门的传人。”云韵说道,“后来就刚好被嬴之墨听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就由他了。”
“嗯,原来是这样。”吴蓥骁点点头,如此也好,这样也算是彻底解决云韵身份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