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天穹在哀鸣。
一百零八颗天宫劫阳与数十轮护道劫阳对峙,中间隔着破碎的虚空,法则乱流如怒海狂涛般翻涌。
“轰!”
第一对劫阳碰撞的瞬间,整片修魔海彻底湮灭。
那是一颗青色劫阳和一颗白色的劫阳。
青色的劫阳中的修士,是一位儒生装扮的青年。
是那号称儒道至圣弟子的,孟青君。
此时,他竟然第一个冲出,直奔张百忍所在的白色劫阳。
青色劫阳中浩然正气化作长河,与白色劫阳里的天规铁律对撞,炸出万千破碎的篆文!
张百忍面色难看。
“孟青君,本座记得,曾经招揽过你入天宫。”
“你这儒道亚圣,就是这么给天下读书人当得榜样,让他们人人如你一般,当个反贼?那些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青色劫阳中的孟青君,淡漠的一笑。
“你也说了,圣贤书……”
“圣贤书,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这世间最大的圣贤,孔子,又是谁,你知道吗?”
“孔子,是我师尊,也是隐世万法仙君。”
“你口中,写出圣贤书的圣贤,就在我身后。”
“你作为天宫之主,要杀儒道圣贤……你说我这个儒修,是给你天宫当狗,还是庇护圣贤?你就说,我应不应该揍你?应不应该和你为敌?”
白色劫阳中的太上玉帝,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身后,九条苍龙,竟迎风见长。
就要从其他方位吞噬孟青君。
可就在这时。
赤红狐火劫阳内,忽然蹿腾出三道绯红狐火……那狐火,直接烧穿了三条衔着至宝的苍龙,龙血如熔岩般倾泻!
赤红狐火劫阳内,涂山久,低哑的声音传来。
“没见过的师叔,我来助你!我师尊,暂时受伤,没法参战,但莽荒天下,还有我涂山久。”
……
更恐怖的波动来自战场中央。
孙仲谋的金色劫阳不断射出赤红箭矢,每箭都洞穿一颗天宫劫阳。
箭过处,大罗傀儡的残躯如陨石坠落,在焦土上砸出深坑!
李长寿的漆黑劫阳则如无声的饕餮,先是无声扩张,将三万天兵连人带甲吞入永夜……随后,沉入大罗仙的中间,漆黑劫阳开始肆无忌惮的吞噬其他劫阳的光芒和道果……天上的其他大罗仙,此时,一个个都面色难看的散开,不想和那黑色的劫阳纠缠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
天上又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
砰的一声……
一具从“白玉京画卷”里钻出来的,万丈金甲神将的躯体突然炸裂——那是被刘寄奴的猛虎劫阳生生撞碎的。虎啸声中,破碎的金甲化作火雨,而虎影去势不减,又扑向另一颗银色劫阳。
战场边缘,陈平安的木剑轻飘飘划过。
剑锋过处,三千天兵的动作突然凝固,随后如沙雕般崩塌——那是被";归墟剑意";抽干了所有光阴。
而魏淑芬脚下的枯荣道域更诡异,天兵冲入领域就急速衰老,还没举刀就化作白骨,白骨又瞬间风化……
";哗啦啦……";
天宫画卷突然剧烈震颤。
十余万天兵结成的战阵中央,突兀地出现一片空白。紫纱翻飞间,柳如烟的身影时隐时现,她经过的地方,天兵们如痴如醉地挥刀自刎!
更远处,苏淮竹的紫色魔阳里伸出万千鬼手,将一整支天军队列拖入魔焰……
";咔嚓!";
白玉京的九重天阙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道璀璨火莲在裂缝中绽放,烧穿了三十三层琉璃瓦!
自称萧炎的少年,手中捧着一枚火莲。
低声喃喃。
“师尊,你说过,这世上最强修火功法,是你传给我的“焚决”,最强的融火神通,是你传给我的“佛怒火莲”……”
“弟子本是胶东郡,萧家的废物儿郎!因为家族没落,外加弟子自己的不争气。”
“十六岁,曾经指腹为婚的对象,特来家中退亲。”
“原本正在闭关的父亲,听闻这消息后,被气得直接吐血,家族在胶东郡,一夜之间,成为笑柄……”
“成为家族耻辱的我,从家族里逃出,本想跳崖自尽,却没想到在山崖边,碰到师尊……您是唯一一个,听闻我被退婚后,用赞叹的眼光看着我的人!”
“您跟我说,被退婚一点儿也不可怕,因为三千年河东,三千年河西,沧海桑田,莫欺少年穷……你说,知道一个少年郎,和我有相似的境遇,但他一路劈荆斩棘,最终登上大道巅峰。您觉得我也可以!”
“你改了我的名字,希望我从头来过……从此,我萧景荣,改名为萧炎!”
“师尊……这些年,你不在弟子身边,弟子一直胆怯,这“佛怒火莲”也一直当着压箱底的底牌,不敢轻易动用。只敢偷偷练习……”
“但弟子,今天想明白了……无醇酒美人,不愿来此人间。无快剑挚友,不愿老此江湖——易事,难事,风雨事,江湖事,王朝事,天下事,都不过一拳了事。万事的确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事是一发“佛怒火莲”解决不了的,如果真解决不了,那就两发,两发还解决不了,那就搓一个更大的……师尊……弟子已成炎帝大道,搓的佛怒火莲,现在已经又大又红,您出关之后,一定要亲眼看到……”
“至于现在……”
萧炎抬起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火焰组成的莲花——佛怒火莲,砸向脚底的天上白玉京!!!
另一边,白玉京的西南角……
孟浩然的佛印当头压下,震碎了白玉京,南天门的匾额!
他的双眼的眼瞳,是猩红一片……
“我是一个病人。”
“我弑杀……杀人成性,每当对方人头滚落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兴奋至极!我觉得这样并不好,但却无法控制。”
“这世上之人……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无不可杀之……”
“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要成为一个杀人无数的魔修。之后有朝一日,又被他人杀死。”
“直到遇到您……”
“您教我道理,帮我克制心魔……您带我修行,却又不让我称您为师尊,但在我心中,您是这世上唯一的真佛,是未来大势弥勒……”
“弟子已经多年不曾杀人,不曾破戒……但今天,请容许弟子,破杀戒,祭因果……”
孟浩然一边低声喃喃,一边抬手拍下。
一个大日如来的手印,拍在白玉京上,那浩瀚雄伟的天宫直接震颤!
……
这一刻,天上白玉京。
被那萧炎和孟浩然两个,拆的七零八落……
而这一切混乱中央,杨清源始终未动。
他的第三只眼锁定玉帝真身,紫光如锁链缠绕白色劫阳。
每当那张百忍,抬手,想干预战局,都会有一轮劫阳轰然撞去——阻止他动手。
涂山久的狐火劫阳炸碎巡天宝镜;王争先的北海劫阳冻住斩仙台;楚长歌的丹弥劫阳劈开蟠桃园……
天兵在溃散,劫阳在陨落。
但林尧的这些弟子,那些为林尧护道者……他们的法身,个个血肉糜烂。
天穹之下,不知何时,已经血雨滂沱。
孟青君的青色劫阳已布满裂痕,儒袍被";天规锁链";洞穿七处,每道伤口都泛着腐蚀文心的惨白光芒。
白色劫阳里,那张百忍面色狰狞。
“现在跪下,本座仍愿给你一条活路。”
孟青君咳着血沫大笑!
";圣贤书里可没教学生跪着读书!";
他手中竹简炸碎,化作万千金字刺入白色劫阳。
涂山久的九尾断了三根,狐火黯淡如风中之烛。
她舔着断尾处的伤口轻笑!
";师尊说过……九尾天狐断尾时最疼……";
但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暴起,撕碎一名偷袭的大罗仙!
";但打架时根本感觉不到啊!";
刘寄奴的猛虎劫阳半边塌陷,腹部插着半截";光阴剑";。
这个总爱咧嘴笑的少年此刻满口溢血,却仍死死按住剑柄!
";不疼,不疼,感觉不到疼……老子当年放牛时……被牛角顶穿肚子……都没喊过疼……";
他抬起手,身外化身的猛虎,同时虎爪拍下,将一颗银色劫阳按进虚空裂缝。
陈平安的蓑衣早已粉碎,木剑只剩剑柄。
他徒手插入自己胸膛,挖出一团跳动的本源——归墟本源。
";归墟海眼三千年……我早把自己炼成了最凶的禁器……";
本源爆开的波纹,将方圆万里的天兵尽数定格成灰白雕塑。
李长寿的漆黑劫阳被";天机线";缝成了茧。
这位最是慎重的首徒此刻安静得可怕,唯有劫阳内部不断传来咀嚼声——他在吞吃缠绕自身的因果线,每吞一根,脸上就多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最惨烈的是萧炎。
他引以为傲的";佛怒火莲";反噬自身,左臂已烧成焦炭。青年却浑不在意地扯断残肢,任由火焰在断面燃烧!
";当年师尊教我玩火时说……烧着烧着……就习惯了……";
他右手指天,又是一朵火莲绽放。
“这世上,没有佛怒火莲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朵不行,那就千朵万朵……”
柳如烟的紫纱成了血衣,魅惑天成的脸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她轻抚着腰间玉箫……那是多年以前的千面魅影魔君,赠她镇压心魔的法器……后来林尧管她索要他是千面魅影魔君时用过的法器,她其他的法器都给了,唯独这玉箫她一直留着。
";师尊啊...您总说魅修最该珍惜皮囊...";
箫声呜咽中,最后三千天兵集体自刎!
";可弟子今日...偏偏想当个丑八怪呢...";
魏淑芬的枯荣道域正在崩溃。她赤足踏过的虚空,草木疯长又瞬间枯萎,循环速度快到让她双脚血肉模糊。
";创始魔尊说……枯荣相生是天道……";
她突然跪地,将双手插入虚无!
";那弟子今日……便尝试颠倒阴阳……";
所有枯萎之力反向灌入自身,白发瞬间成灰。
但同时,她周围围剿她的三位大罗仙,此时也被这逆转的大道波及,一身大罗修为,竟然开始溃散,要向下跌境……
......
杨清源的三只眼都在淌血。
他看见孟浩然的金身佛像碎成血泥,看见王争先的北海玄冰寸寸崩解,看见楚长歌的丹炉炸出漫天血丹……
每道身影都在燃烧本源。
每轮劫阳都在走向寂灭。
但没有人后退半步。
他吐出一口浊气。
“大家……皆是被那高悬明月,照过之人……”
“师尊,若是您出关后,这修魔海寂寥一片,没有活人,您可千万别怪罪弟子啊!”
而就在杨清源低声呢喃的时候。
他身后的黑色玉球上,忽然出现一道细细浅浅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