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卿闻声,原本笼罩在眉眼间的阴霾瞬间如被清风拂过般消散殆尽。
他嘴角扬起一抹明朗的笑,长腿一迈几个大步追上了女子步伐,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手。
入手一片温软,令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无比踏实起来。
他想,她对他定然是有情的,不然也不会愿意为他留下。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快到沈宁看到他止不住上扬的唇角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到了庵门前,沈宁抽回手叩响门。
随着“吱呀”一声响,一名尼姑打扮的清瘦女子开了门。
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沈宁发现并不认识对方。
询问后才知对方是新来的姑子,名叫慧缘。
且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主持一早上就下山采买去了。
和对方道明来意,又报了柳絮名号,慧缘放了两人进去。
明月庵人口简单,原先只有住持和她侄女还有柳絮。
自主持的侄女还俗嫁人,柳絮也离开后。
现在这庵里就只剩住持和新来的慧缘两人。
一入门便是一方小小的庭院。
地面由青石板铺就,缝隙间生着几缕青苔,绿意点点,宛如大自然悄然落下的翠色印记,为这清冷之地添了几分生机。
庭院正中,一座古朴香炉正袅袅升腾着青烟。
缭绕烟雾缓缓上升散发出淡淡檀香味,让人心神不自觉沉静下来。
庭院两侧是几间禅房,房舍皆用青砖灰瓦砌成,墙面爬满了岁月斑驳的藤蔓。
禅房的门窗皆紧闭着,偶尔能从纸糊的窗棂间透出一丝昏黄烛光。
柳絮居住的房间要从主殿侧门进去。
沈宁知道她的住所,便让慧缘去忙了。
依据柳絮所说,沈宁很快在她枕头夹缝里找到了那封信。
将信放好,又将柳絮的东西都收拾后,两人才去和慧缘道别。
“劳烦你转告主持一声,就说柳姨以后不回来了。”
“施主放心,贫尼定如实转告。”慧缘竖着掌心颔首道。
默了默,沈宁取下腰间荷包,从里面拿出五张银票递给她:“这是我捐给庵里的香油钱,麻烦你一并交给住持师父。”
慧缘起初还推辞不收,拗不过沈宁强硬态度只好收下了。
下山路上,谢砚卿道:“看来那位主持师父对阿宁很好。”
望着远处青山翠叠,沈宁淡笑着应声:“当年若没有住持师父收留,我和我母亲还有柳姨早不知冻死在哪儿了,现在我有能力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谢砚卿心底化开一抹暖流。
他的阿宁果真是世上顶心善的人。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益州到京城一天路程。
虽极力避开官道走,可在步入京城地界时谢砚卿一行人还是遇到了刺客。
当是时,暮色四合。
四周草丛中黑影闪动,数道身影如鬼魅般朝着他们急速掠来。
黯淡夜色下,刺客手中利刃闪烁寒芒,刺眼夺目。
为保护尤四这个人证,沈宁和谢砚卿留下断后,让卫随驾马车带着玄影和尤四先进城。
等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两人才想办法脱身追了上去。
这一夜,凶险万分。
但有惊无险。
只谢砚卿后背上伤口在与刺客厮杀中崩开流了不少血。
将尤四秘密安排好,沈宁为他重新上药包扎好。
“谢大人,你这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路上,再这样下去迟早成短命鬼。”沈宁调侃道。
谢砚卿疼的微蹙着眉,闻言很是无奈的笑了笑,嗓音和煦道:“在其位谋其职,既担了这肩上担子,哪能事事都求安稳顺遂,些许伤痛不算什么,再难都熬过来了。”
说罢,他轻轻动了动身子要起身,牵扯到伤口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状,沈宁眉头紧皱忙按住他:“这么晚了你还想做什么,好好歇着。”
“大理寺那边——”
“大理寺没了你不能转?”她语气微透着不悦。
心想这人真是半点都不听劝。
“好好休息。”说着她将药和绷带收好。
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到他又要起身,她声音一肃:“你又要做什么?”
谢砚卿清咳一声望向她,不由得发笑:“阿宁,我只是想去倒杯水喝。”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沈宁脸上一烫。
旋即放柔了语气:“你别动,我来。”
没有她还有下人,何须他一个伤患亲自动手?
“喝吧。”她将水递给他。
谢砚卿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声音虚弱道:“你喂我。”
沈宁见他脸苍白、一副病弱模样,心下不忍说回绝的话,软着语气道:“行。”
他愣了一下,眼中升起亮色,仿佛这小小的应允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惊喜。
他微微张嘴,就着沈宁的手慢慢将水喝了下去。
水刚喝完,下人便端了药来。
“很烫,要现在喝还是过一会儿再喝?”沈宁问他。
他点漆眸子一直黏着她不放,唇边漾着若有似无淡笑:“都听你的。”
沈宁:“……”
问了跟没问一样。
“那就现在喝,药效更好。”
看到她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黑乎乎药汁动作温柔吹了吹,他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暖意。
药入口,苦涩的味道立马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开来。
见他苦的直皱眉,沈宁放下药碗,从一旁碟子里拿了颗下人准备好的蜜饯递到他嘴边:“压压苦味。”
谢砚卿垂眸睨了眼蜜饯,连带着她捻着蜜饯的莹白指尖一并含进了嘴里。
指尖被温热口腔包裹,沈宁霎时一怔。
顿时,一股热意从指尖迅速蔓延至脸颊,烧得她整张脸都红透了。
这人……
“你……你做什么?!”她又羞又恼,猛的抽回手怒瞪着他。
谢砚卿一脸无辜:“我就是想尝尝蜜饯的滋味,一时情急,没留意才咬到了你手……”
说着他愧疚的耷拉下脑袋,纤长眼睫颤颤,一头如墨长发垂在肩头,那模样仿佛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沈宁想骂他的话卡在喉咙,憋了半响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说了句:“把药喝完。”
谢砚卿唇角微扬,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慵懒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