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纪若安眉头微皱地看向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目光直直的盯向某一处。
于阳洲仔仔细细把资料又翻了好几遍,“嘶”了一声道:“没有啊,怎么找都没有啊,所有证物里都没找到类似口红的东西。”
“就算她写了什么,也被大火烧没了。”纪若安姿势不变仍看向窗外,飞快的车速给车窗留下一片模糊的流动油画,正如她此刻脑海中的思绪,所有线索汇在一处却恍惚不知重点。但这些愁绪显现在她脸上也不过是眉头微皱而已。
取证时屋内现场漆黑一片,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仅存的证据不出意外都已经备案。雅乐的衣服都被烧得褴褛不堪几乎衣不蔽体,就算写了什么,肯定也早已被大火烧没了。
于阳洲握紧拳头不甘心道:“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
“没断”纪若安转过头来看向他:“找到那支口红就还有希望。”
“哎呀,真找不到!我这些资料里里外外都翻烂了就是没找到!”于阳洲急得语气微冲。
纪若安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这里面的信息全吗?”
“当然全啊,都在这了!”
纪若安低睫沉思了一会,又问道:“屋外呢?”
“什么?”于阳洲没听清。
“如果我是她,身上如果带了能向外界传达信息的东西,肯定不会让歹徒知道,万一歹徒看到后把所有能写字的地方都检查一遍,她不就功亏一篑了?所以她写完后扔到了窗户外面。”纪若安眯着眼,冷静地分析。
于阳洲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你能想到的事警方都能想到,人的力气能扔到的地方全找到了,除了附近掉落的玻璃渣,没有任何有关陈雅乐的东西了。”
闻言,纪若安垂手沉思,喃喃道:“那屋内没有,屋外也没有,口红到底去哪了呢?”
“肯定是那三人发现了陈雅乐写下的信息,为了毁尸灭迹所以才一把火烧掉了啊!”于阳洲想不明白纪若安为什么纠结于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
“他们三人说过吗?”纪若安闷闷的声音从掌间传出来。
“什么说过?”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给我当年的庭审视频。”纪若安忽然抬起头来,她找到了一个思路,若是这个猜想正确的话,那么这趟就不是无功而返。
“你要这个干嘛?”于阳洲不解道,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思维实在跳脱。
纪若安盯着他,耐心地解释道:“在我目前得知的信息里,那三人已经全部招招供了,如果他们提到过这件事的话,那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是毁尸灭迹。”
后者听后点点头,打开手机,把当年的庭审视频递给纪若安。
视频前面的部分是三人叙述罪行,三人叙述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其残忍程度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于阳洲把手机递给她后就别过头看向窗外,当时蒲吏给他看的是后半段钟用反应的部分,所以前面的具体内容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仅仅只是看了最后几分钟的视频,他都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不敢想象需要叙述二十分钟的罪行究竟有多残忍。
窗外景色匆匆,汽车在此时驶入了隧道,窗外漆黑一片,手机里三名罪犯的叙述过程越发清晰。
于阳洲咬紧了牙关,却无法隔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钟用的嘶吼不绝于耳,他叹息着闭上眼,视频里罪犯的一字一句是那么的残忍,他忍不住不去想陈雅乐死前体会的绝望与痛苦。
相反,纪若安则是面不改色地看完了整个庭审视频。
视频结束后,纪若安语气平淡地道:“他们已经很详细地说明了所有案发经过,没有一句提到过口红和留下的信息。”
看她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于阳洲心中生出一股愤懑,她居然能心情平静地看完这些丝毫不为所动?这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不过像阿狼这种程度的杀人魔,又怎么会与普通人共情,于阳洲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了。
他压下泛红的眼眶,心中仍对她有些不满,于是皱眉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纠结口红?就像你说的就算陈雅乐写了什么也被烧没了,信息都没了写信息的笔还有用吗?”
话毕,于阳洲忍不住张开口喘息,胸口有些起伏。
“当然有用。”纪若安挑眉看向对面这个情绪有些激动的人。
“如果这支‘笔’不重要的话,为什么会找不到?”纪若安继续说,“如果那三人真的有看到过口红和陈雅乐留下的所谓‘信息’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承认?这点相较与其他罪行来说轻若鸿毛,他们为什么不承认?既然已经承认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条。”
于阳洲被她的连环质问怼得无话可说,确实对比其他罪行来说这件事的确很小,他们确实没必要撒谎,思忖间他突然一拍大腿:“会不会是钟用拿走的?”
纪若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钟用当年去过案发现场,他肯定认得陈雅乐的东西。”于阳洲刚一说完就立马意识到了不对,纠正道:“不对,钟用如果真的捡到了口红的话,应该有记录才对,就连陈雅乐遗落在现场的贝壳也是后来结案认定为非关键证据后当作遗物转赠给他的,他连贝壳都没拿走,没理由特意把口红藏私。”
“什么意思,贝壳对他很重要?”纪若安双眼微眯。
于阳洲点点头在;“对,陈雅乐很喜欢贝壳,现场被烧得漆黑的贝壳就是钟用送给陈雅乐的礼物,他还在家买了一柜子的装贝壳的玻璃瓶,可惜落灰了也没用上。”
想到这些,他的话语间就流露出止不住的伤感。
纪若安沉思片刻,说:“猜来猜去也不是办法,或许他们真的有所隐瞒也说不定,还有刚才咖啡店店长说的话,我也有些在意,这样吧,你再见赵厄一面,当面问问他这件事。”
“行。”于阳洲答应的很干脆。
“还有,十分钟前蒲队来了几个电话。”纪若安神色淡淡得补充道。
“啊?”于阳洲瞪大双眼看向对面这个不以为意的人,面露急色,有些不满,“你怎么不早说?”
“我在思考时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纪若安瞥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道。
话音刚落,于阳洲被堵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出,车就停在了警局门口。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赶紧下车往警局里赶,刚一进门,于阳洲就发现警局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前厅的人神情急切,忙着处理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在交接些其他事情,各处不停地响起电话铃声,行色匆匆。
“这是怎么了?”他忙不迭地抓住一个人问。
“哎呀别提了!赵厄跑了,我们都忙着呢!”此人来不及多说就急忙跑着去忙了。
赵厄跑了?于阳洲心中一震,赶紧来到办公室找蒲吏。
蒲吏正坐在办公室里,面部愁云,一看到于阳洲,突然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于阳洲?你去哪了?”
“啊?”于阳洲神色茫然,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会,蒲队的反应怎么这么大?虽心存疑虑,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纪若安的存在。
蒲吏听完松开紧皱的眉头,呼出一口气,语气略有缓和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于阳洲想起下车前纪若安的那记白眼,笑道:“哦!我不小心静音了。”
话音刚落,他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蒲吏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于阳洲的心沉了下来:蒲吏以为他跟钟用是一伙的。
他想不到蒲吏会怀疑他和钟用有关系,与此同时,他对钟用油然而生出一股愧疚感。
原来被怀疑是这种滋味。
“别说这个了,赵厄怎么了?”他暂时抛开心中的失望与一丝委屈,急切地问。
说起这个,蒲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赵厄跑了,他一直怀疑我们和钟用是一伙的,所以跑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把守还能让他给逃了?” 于阳洲怀疑自己的耳朵,警局格局设置复杂,层层安设保障,更有执勤人员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查情况,怎么可能让一个大活人逃走?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冲击不亚于国足战胜阿根廷夺冠。
蒲吏叹了口气:“他是在上厕所时逃跑的,问题就出在这,他不仅挑了个监控死角,还能骗过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仅凭他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流氓痞子是怎么做到的?”
排除于阳洲的嫌疑后蒲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说……”于阳洲话没说完。
蒲吏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急忙打开查看,是鉴识科传来的信息,他蹙眉盯着信息看了一会,再抬头瞥了于阳洲一眼。
一开始他以为是于阳洲故意把赵厄放出去,好让钟用下手。因为如果赵厄一直被警局保护的话,钟用是没办法对赵厄下手的,而想要把层层看护的赵厄悄悄放出去,只有作为内应的于阳洲才能办到。
况且于阳洲精通电脑又熟知警局的格局,哪里是监控死角对他来说相当容易得知,而他不久前刚得知于阳洲有来见过赵厄,这不得不让他起疑心。
只是他没想到于阳洲居然回来了,并且拿出了不在场证明,这一切猜想才不攻自破。
可鉴识科发来的这个人,却比于阳洲是帮凶的情况更令他头疼。
他看向于阳洲:“鉴识科刚发来消息,吴航商上吊的那根绳子上,检测出了阿狼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