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过年这种特殊的时间段,裴芸心里就一阵阵地发慌。
她万分不想以这种尴尬的身份见人,可她又想着她娘已经不中用了,如果她跟裴谦还不能立起来,以后的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裴谦脑容量比较小,心里一般也只有自己的一点小九九。
比如手上有没有钱花,学塾里的同窗好友叫他上哪儿吃酒,以及身体发育之后庸俗的那点事儿。
年夜饭对于裴谦来说,就只是一顿饭而已,充其量只是吃得好些。
但他平日里不缺吃也不缺穿,因此这点吃食对他吸引力有限。他只想赶紧结束,他好回房跟自己的俏丫鬟们好好亲相亲相。
以这一点而言,裴谦像他爹倒真是像了个十成十。
要是能把裴谦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倒出来,就会发现跟裴伯爷脑子里的玩意儿基本是复制粘贴。除了体积有大有小之外,内容没有任何区别。
没办法,裴伯爷毕竟多活了几十年,脑子里积累的破烂体量非同小可。
裴寒人坐在饭桌上,心里却想着下午与管家的对话。
伯府现在的产业及账目都是由两个管家在打理,比较讽刺的是,刘氏陪嫁过来的田产铺子等竟也被裴伯爷交给了管家一起打理。
也不知裴伯爷与裴芸、裴谦是怎么达成一致的,还是说根本就没有知会他们二人。
刘氏大半生都在追逐的两样东西,一样是钱财,另一样是爵位。短短几年之内,就全化为了烟雾,风一吹就散了,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裴伯爷经年累月地饮酒贪欢,身体状况日渐下滑,请大夫吃药的频率都比之前高出许多,管家对此心知肚明。
说实话,要不是这家里还有裴寒一个争气的,两个管家早就合伙把这伯府都搬空了。
反正府里尽是一群糊涂蛋,对世情没有一点了解,只要他们把账目做得漂亮些,只怕这些人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可裴寒眼见着青云直上,权势惊人,这次回来身上更是褪去了从前的年少气盛,气质更加沉稳内敛。
即使他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那种由权力滋养出的官威都令人不由自主地畏服,举止不敢有丝毫造次,更不敢在他面前扯谎弄鬼。
两个管家恭恭敬敬地据实报告了府里的各项收支情况,并且还附上了相当详细的账目说明。
不难发现府里的产业原本经营得不错,只是耐不住裴伯爷和裴谦这两父子不知节制地花天酒地,胡乱挥霍,导致有的铺子都入不敷出了。
再让他们这样乱支乱用下去,伯府只怕要捉襟见肘。
裴寒默默思索着对策。这事不能明着办,伯府的现任主人毕竟还是他爹,得想个妥帖的法子才行。
闵月清和裴霁一心一意地品尝美食,若是尝到好吃的,母子俩还会不着痕迹地眉来眼去一番,一顿饭吃得甚是欢乐。
饭后一大家子也就自发地散了,谁也不想与谁多说。
按惯例除夕晚上要守岁,因此一家三口并不急着回和景院,而是先慢悠悠地在府里溜达了好一会儿,既是赏景也就消食。
三人手牵手地散着步。
闵月清早就发现裴寒吃饭时心不在焉,现在正好无事,她就看着裴寒问道:“在想什么?”
这是一家人的事,现下周围也没有外人,裴寒并不避讳闵月清,就如实说了。
闵月清轻松地道:“这很好办啊,既然这些东西留着也是被他们败掉,你暗地里找人低价盘下来不就好了吗?”
这话中的未尽之语也很明显,买卖双方都是你自己,怎么操作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再者,两个管家这么识时务,这笔钱他们前脚得了,裴寒后脚就可以支走。等裴伯爷发现,他们都远在千里之外了,还怕他无能狂怒不成。
裴寒作为伯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原本就有支银钱的权利,没见裴谦都支得倍儿熟练么?
真要追究起来,倒霉的还且轮不上裴寒呢。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裴寒听了这话顿时豁然开朗。
其实裴寒还是思维受限了。伯府毕竟是他家,他一发现府里的财务状况堪忧,第一念头就是如何把这些产业经营好,这才陷入了死胡同。
闵月清就不一样了,她对这座伯府没有任何感情,思路反而能最大程度地打开,因此这一招釜底抽薪才说得如此轻松自然。
闵月清一回和景院,睡醒了却找不到她的小威就迅速蹿到了她面前,挨挨蹭蹭地撒着娇。
托小威的福,满院子的下人都龟缩在了角落里,完全不敢挡这位虎大爷的路,甚至都不敢出现在这位虎大爷的面前。
和景院里只有阿梅、阿竹和石头能够保持淡定,但他们也只能做到不害怕这一点。
若说让他们去与小威进行沟通,告诉小威闵月清只是暂时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他们却没有这个能力,同时也没有这个胆量。
好在小威一定程度上习惯了这种睡醒后的短暂分别,虽然它每次都会满院子找人,但短时间内找不到人它也不会发飙。
闵月清歪在榻上耐心地给小威顺毛,这“孩子”收不了压岁钱,顺毛就当作它的压岁钱了。
得亏和景院的卧榻够大,闵月清和小威挤挤还能躺得下,不然闵月清就只能坐在地上完成这项工作了。
小威趴在闵月清身前,习惯性地用肚皮把闵月清的双脚严严实实地盖着,一边给闵月清暖脚,一边享受着全身按摩,惬意得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状,裴霁当即羡慕了。
可闵月清这一侧的卧榻实在是没有空隙让他挤进去,他只好求助式地望向了裴寒。
裴寒自然不舍得儿子受委屈,他亲自上前把榻上的小桌搬走,又吩咐阿梅和阿竹去找一张大小合适的软垫来。
阿梅和阿竹看得目瞪口呆,她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大爷要把卧榻上的小桌移走,还理直气壮地要铺软垫。
但裴寒既然这么吩咐了,两人也就只好依言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