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瓷感觉太阳穴怦怦直跳，他看到10号房间的感染者撞破了隔离墙，正在用力撞门。
五楼的门看着比一楼更为坚固，然而在他的撞击下也晃动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10号房间的人就会逃出来了。
盛瓷的眼睛在几个机器间扫荡。
忽然，他注意到了机器旁的警报装置，那上面有个传声器。
*
楼外。
战舰底部的白烟被风吹散，又是一道火光之后，斯酎皱着眉看向地下。
刚才还只是比寻常人类大二分之一的怪物经过他们的连续攻击后再次变异，它的手臂变成翅膀，灰褐色的羽毛如利刃般，
带着他生前强大的精神力向四周扩散，它彻底被激怒了。
陆寻一边拿着新型武器对它进行射击，一边语速飞快地用传声器和斯酎对话，
“最强隔离模式已经打开，现在楼内所有人都已经撤离到了一楼，这个人使用违禁药物前的天赋为A，使用药物后提升一半，昨晚送过去的时候还是A＋，一个小时前却突然升到了S！”
这种毫无预兆的变异，是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
斯酎沉着的声音通过他的通讯器传来，“不要打了，撤离。”
陆寻愣了下，“你的意思是……”
“嗯。”斯酎的声音被风吹得很模糊。
“你可以吗，”陆寻看着上方，“你刚刚在战舰上已经浪费很多精神力了。”
“我没问题，”斯酎道：“执行命令。”
陆寻抬头望着他，两秒后，他对所有人说：“立即撤离！”
众人犹豫了一下，执行命令，黑压压的人群消失，斯酎看着下面已经将玻璃砸破的怪物，眼神暗了暗，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在他眸中转瞬即逝。
下一刻，他返回驾驶舱。
浮岛般的庞然大物在半空中散发着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舰尾的巨大漩涡由小变大，这是需要强大精神力才能开启的功能——
力波。
就算是在野外，也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更何况斯酎还在能量网的限制下用战舰对战了半天。
怪物的精神力在同样的精神力波下发出狂风般的声音，怪物大叫了一声，
身上的羽毛不停脱落再长出，疙疙瘩瘩的皮肤上不断冒出黑色再消失，同时，他身为人的精神力也在和斯酎对抗。
斯酎额头冒出一层薄汗，他面不改色地加大力波，黑色的战舰尾部卷起冒出的白烟。
终于，地下的力量弱了下去。
斯酎乘胜追击，力波笼罩怪物，它已经看不出物种的四肢还在挣扎着，接连而至的力波让它无法再使出精神力，
它身上的皮肤已经不再长出羽毛，身上的窟窿汩汩流血。
一张透明的大网盖在它的身上，快速收缩。
怪物的利爪抓住网，却无法挣脱，最后，它被裹成了一个粽子。
黑色的战舰在空中盘旋，如同一条巨龙，白色的烟雾在歌颂着胜利。
几个队员推着个大号隔离车走进。
他们踩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胆大包天地对着指挥官呼喊，“指挥官威武！”
“帅呆了！不愧是我们队长！”
“队长好精力，以后的夫人有福了！”
斯酎擦干脸上的汗珠，将皮质的手套随手扔在舱内，满脸黑线地走到窗户边，“陆寻，今晚带着他们加训。”
陆寻哈哈一声，对着天空高喊，“好嘞，加四倍！”
底下顿时哀嚎声一片。
陆寻继续道，“八倍。”
不少人哭丧着脸偷偷喊冤，“陆副官，别啊，我可——”
“十倍。”陆寻面若桃花言似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回，针落可闻。
“我和斯指挥官每天的正常训练强度而已，让你们体会体会当领导的感受，怎么样，高兴吧。”
底下人笑得比哭的还难看，声音丧气到极点，“高兴。”
陆寻“啊”了一声，“看来是对我有意见了，哎，真是——”
“高兴！”话音未落，这回的声音气宇轩昂。
陆寻满脸笑意，“这么迫不及待，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加练，那我满足你们，再加一倍。”
众人：“……”
陆寻看向斯酎，“怎么样，满意了吧。”
斯酎瞥了他们一眼，回到了驾驶舱。
余下的收尾工作不归他们管，陆寻一句“解散”，众人顿时恢复活力，笑嘻嘻地商量着等会的行程。
就在这时，警报器的声响透过被砸碎的玻璃传来，“指、指挥官先生！”
众人齐刷刷回头，盛瓷呼吸急促，“快去、10号房间！”
话音未落，巨响从楼顶传来。
*
盛瓷看着瞬间暗下来的显示屏，满脸错愕。
房间内的所有电子设备皆停止运转，这种状况，说明了一件事——停电。
他不知道指挥官先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那声巨响过后，整栋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屋内光线昏暗，盛瓷一步步摸索着移动，最后，他选择躲在了仪器后面。
平静有时比嘈杂更让人不安，盛瓷安静地坐着，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
这种漆黑静谧的环境，不由让他想起了前世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
无边的寂静，无边的黑暗。
前几天住院的时候，盛瓷向医生打听过ALS，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人们已经很少有精力关注疾病导致的死亡了。
身在末世，普通beta的平均寿命仅为三十二岁。
没有精神力，一次小小的植物感染就足以让他们没命。
健康的人尚且是如此，盛瓷稍加思索便了然，患病的人在末世中幸存的可能有多么渺茫。
他用下巴抵住膝盖，将额头埋进臂弯之间，蜷缩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盛瓷听到外面传来异响，是脚步声。
毫无节奏的脚步声像是失控的鼓点，“咚咚咚”砸在地板上，不时还伴随着鞋底和地板摩擦而产生的尖锐声响。
盛瓷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刚刚齐延茴被穿透身体时的惨状，他用胳膊环抱住双腿，两只手死死抓住裤脚。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胸脯只是微微起伏，无声地呼吸着。
脚步声变得急促，越来越杂乱，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这声音像是丢失猎物的野兽，狂躁地肆意冲撞。
盛瓷将身体蜷缩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停止了。
盛瓷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下一刻，门口传来的剧烈撞击声让他心头一颤。
门外的人发现了他。
盛瓷睁大了双眼，抬头看向头顶的窗户。
窗户很小，他逃不出去。
而且，墙壁的四周还有一层透明的保护罩。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盛瓷只能祈求隔离保护罩坚持久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要和他作对，约莫一分钟后，金属门破了个口子。
盛瓷的身体僵硬得厉害，他看到门外的人畅通无阻地冲破了隔离罩。
是10号。
盛瓷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广播让自己暴露了位置，以至于10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自己。
盛瓷透过门外模糊的光源看着他，10号的变异和刚才的27号一样，鳞片和羽毛正从他的皮肤中冒出，他泛黑的指甲正不断变长。
10号血红的双眼中迸发出渴望，如同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他径直走向盛瓷的方向。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危险将要到来之际，盛瓷的意识比身体先行一步，操纵着白色的精神波站起身。
越到这个时候，盛瓷的身体反而不再僵硬。
他静静地走向10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一样，镇定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