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子!云云!”
杨大海双手卷成喇叭状,中气十足的朝着滑冰的一群小孩儿高声喊。
他的声音顺着北风传的老远,刚要滑雪的杨云亭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了和他不停招手的老叔。
“哈呀!是我老叔,我老叔来了!云云,走,去找老叔!”
杨云亭高兴的蹦起来,拉住在身后排队的杨云云,朝着杨大海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咯吱咯吱~
杨大海踩着厚厚的积雪迎接两人。
“老叔,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
杨云云和杨云亭扑过来,一人抱住杨大海一条腿,仰着小脸儿,眼巴巴的看着他。
“看你俩冻的,脸通红!”
杨云亭抽抽鼻子,“我爸爸好了吗?”
“对呀老叔,我妈妈啥时候回来啊?”
杨大海柔声道,“你爸爸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你俩再等等。”
呼哧呼哧~
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像球一样从远处跑过来,“你俩跑那么快干哈啊?”
小胖子脸颊冻的红扑扑的,鼻头也是红的,正是孙茂林的小儿子,杨云亭的表哥,孙鹏飞,曾经把大胖差点儿玩崩溃的主儿。
“老叔啊,你咋来了呢?道上冷不得?”
孙鹏飞眨着小眼睛,非常礼貌的和杨大海打了个招呼。
杨大海胡噜一下他的帽子,“不冷。”
孙鹏飞带着杨大海去他家,一路上碰见好多孩子抽冰尜,玩出溜滑,还有撞柺的。
路上的积雪白天化了,天一冷就冻成冰,所以路上特别滑,这些撞柺的孩子们,一只脚站不稳,噗通一下就摔地上。
他们摔地上也不哭不闹,爬起来继续玩。
杨大海心道,这时候的孩子是真皮实!
别看从小磕磕碰碰的,身体反倒比后世那些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保护的孩子好的多。
几个人在屯子里拐了两个弯,不远处就是孙家的房子了。
突然!
一群人拉着爬犁吵吵嚷嚷的过来了。
杨大海驻足一看,爬犁上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那脸色跟积雪一样白。
杨大海好奇的问道,“这是咋了?”
人群中有个人抬头看杨大海一眼,丧气的说,“让人熊给坐死了。”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拐进旁边一家人的院子里,紧接着就有妇女的哭声响了起来。
杨大海心里一沉,怪不得刚才那人的上半身格外的扁平,估计是被人熊坐碎乎了!
就是不知道这人碰到的人熊和之前的走驼子是不是一只!
孙鹏飞小脸煞白,泪珠子在眼眶子里乱转,一进门就冲着屋里喊,“妈呀,我三斤叔让人熊给坐死了啊!”
“啥?你个混小子别胡说,看我不打你!”
孙茂林的媳妇李秀琴手里拿着笤帚嘎达匆匆走出来,一见杨大海就是一愣。
“大海兄弟,你咋来家了呢?赶快来屋里坐!”
李秀琴顾不得追问儿子,连忙把杨大海往里屋让。
“嫂子,我来家看看,我茂林哥没在家啊?”
杨大海把两网兜吃的放到炕上,“给鹏飞买了点儿吃的。”
“你茂林哥上班去了!你看你,来家还买啥东西啊!”
李秀琴看那两网兜一眼,里面东西放的鼓鼓囊囊的,可不便宜。
杨大海正要说啥,外边的哭声越来越近。
李秀琴眉毛跳了两下,杨大海刚要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这男人一进屋就嚎啕大哭,“秀琴嫂子啊,我大哥没了!”
李秀琴身子晃了两晃,连忙抓住男人的胳膊问,“八斤你说啥?你大哥咋的了?不是进城去卖蘑菇去了吗?”
这男人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身子有些坠萎,“我……我大哥……让人熊给坐了……”
这时孙鹏飞也开始哭,“妈呀,我没说瞎话,我刚看见我三斤叔躺爬犁上一动不动的……”
李秀琴一屁股坐在炕上,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怎么话说的?早晨走的时候还跟我说半天话呢……”
孙八斤眼圈通红,头发乱糟糟的,他抽泣着说,“得让我茂林哥回来……回来啊,秀琴嫂子你去看看我大嫂,她厥过去了。”
整个孙家屯子几乎都是姓孙的,是个大家族。
孙三斤和孙八斤是亲哥俩,俩人是从外省逃荒过来的。
哥俩儿刚来到孙家屯子落脚的时候,没房子没地,靠去山上采点蘑菇野菜,套兔子过日子。
孙茂林心眼好,平时没少帮衬他们,这些年过去,哥俩儿也盖上房子,算是在孙家屯子立住了。
李秀琴脸色苍白,眼圈微红,刚想跟着孙八斤走,一回头看见杨大海还在呢,这才想起了家里有客人。
她定定神,声音沙哑道,“大海兄弟啊,三斤平时和你茂林哥好的什么样,他现在出事儿了,家里没有老人,嫂子得过去帮衬帮衬啊!”
她抱歉的又补充一句,“嫂子就不留你了,啊?”
这种情况下,杨大海也能理解李秀琴的做法。
他看一眼屋里惶惶然的三个孩子,连忙道,“嫂子你不用管我,你先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我照看照看他们。”
“还真是!”
李秀琴一拍脑袋,“我把孩子们忘了。那行,你搁家吧!”
说完,急匆匆的和孙八斤走了。
孙三斤家就在孙茂林家隔壁的隔壁,哭声清晰的传进屋内人的耳朵里。
小胖子孙鹏飞泪珠子成串的往下掉,“我三斤叔对我可好了,昨天晚上还说卖了蘑菇给我买糖葫芦回来呢!”
“哎,造孽啊!”
杨大海叹息一声。
李秀琴中间回来一趟,从家里炕琴里掏出一卷钱,又匆匆走了。
一直到晚上,孙茂林和李秀琴才结伴回来。
杨大海晚上熬的大碴粥,炸了个冻白菜和鸡蛋酱,四个人正吃着饭。
“大海子啊,慢待你了!”
孙茂林一进屋就先跟杨大海道歉。
“茂林哥说啥呢,咱都实在亲戚,那边都安排好了?”
“咳!”孙茂林坐到炕上,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道,“横死的不能进村,三斤家的非得不依,这不你嫂子劝了一天了,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