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眼隼从帐内飞出,转瞬消失于苍茫天际。
风鬼营的军卒,已经收拾好行囊,一人三骑,翻过神女峰,沿着贩盐时走的路,进入了朔郡。
至于铁戊,在营中盘桓两日后,于今日午时,也随着两百骑黑甲军,一齐踏上了神女峰。
营帐内,兽炭在铜盆中烧的正旺。
周阎扶着额头,对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之中。
远在新龙山的周成,此时也担负起了为他收集粮草的重任。
当然,他又在于少白那里欠了一大笔银钱。
交付给铁魁五千两后,他全部身家,已是所剩不多。
挣的钱多,花起来也如流水。
八百裁撤后的黑甲军,也是披星戴月,朝着桃花镇赶来。
可这漫天的风雪,还是阻隔了道路。
以至于他们最快到达的一支,也得十日后了。
那时,自己应当还在千秋剑阁,还未回返。
用镇纸压住地图,心神烦躁的周阎走出暖帐。
扑面而来的雪花霎时让他头脑清明起来。
刺骨寒风刮着肩上的狐裘飞舞,周阎仰头,任凭漫天冰雪,纷纷扬扬落于他的周身。
他的眸子缓缓睁开,铅云仿若触手可及。
这么大雪,明年应该是个好年节吧......
......
沣城,于家大院。
十几辆装满年货的马车,沉甸甸的从大门中被人驱使出来。
于少白一袭白色儒衫,半卧于马车内的软榻之上。
他衣襟胸口处,还有金银丝线交织纹着一头吊睛白虎。
白虎威风凛凛,于少白却是如一滩烂泥,身子松松垮垮。
马车刚离开于府,就有家中老仆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惊喜的叫道:“少爷,周少爷过来了!”
于少白立时精神起来,他抓起脚边折扇,两步便从马车上跃下。
身着单薄衣衫,也无惧严寒,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不远处打马走来的周阎,
于少白笑骂道:“还以为你小子不靠谱,准备让我一个人去见那疯婆娘呢!”
满身泥泞,全是风雪痕迹的周阎,咧着嘴,苦笑一下道:“这么大雪,骑马都走不快,
不是用红眼隼给你寄了信件,让你先出发的么?”
“看你这狼狈的样子!”
于少白啧啧两声,也没嫌弃周阎,直接拉着他就进入了自己的豪华马车。
“这次去了千秋剑阁,见到于玲珑那疯婆娘,她揍我的时候,你可得替我挡着点!”
于少白缩了缩脖子,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将要遭受的悲惨待遇。
“放心,你现在是我最大的债主,怎么忍心看着你受罪呢,哈哈。”
周阎接过老仆递来的锦帕,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他这几日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才堪堪赶上于少白的马车。
若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得他一人去往千秋剑阁了。
“你这趟又是在发什么疯,为了帮你凑齐那些物资,我可是跑了好几个庄园!”
于大少爷一开口就是凡尔赛。
千余武者,三个月的粮草秘药。
价值差不多一万两银钱的货物,在他口里,只是多跑了几个自家的庄园。
听听,这还是人话么。
周阎内心吐槽着于少白的壕无人性。
可他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甚至笑着恭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我们那一摊子生意么,
你知道的,我若是断了雀翎部这个路子,还不知道去哪里搞来私盐呢!”
“你可少来!”
于少白瘫在软榻上,挪了挪身子,蠕动几下,让自己躺的更安稳一些后,才嗤笑着道:“我可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不过,你要真的能拿下雀翎部,占据了那里的盐矿,那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大买卖,到时候和你谈一谈!”
周阎眼眸一亮,他这几日忧心的,便是占据盐矿后,该怎么出货。
没想到于少白这里却是有戏。
“哦?快说说,什么大买卖!”
周阎有些急不可耐。
于少白抖开折扇,在手里翻转几下,才漫不经心的道:“等你真的成功了再说,只是个初步计划,现在谈还是早了一些!”
周阎心中无奈,可他也无法逼迫于少白说出实话。
于是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我现在还是有些害怕,八百军卒,让我一口吞下,实在是没底!”
“怕个卵!”
于少白不屑冷哼一声,然后嘴角带着玩味笑容,说:“有我支持,你放心就是,我得看看,
你这山民之子,能闯出多大的名头,哈哈哈!”
他言语轻佻,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周阎气急,脱下臭烘烘的牛皮短靴,就往他的身上砸去。
“周阎,你这狗东西,我要杀了你!”
突遭袭击的于少白,闻着车厢内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立马大怒着跳起。
他直接挥动王八拳,隔着矮桌朝周阎身上砸去。
周阎可不惯着他,双臂化作大蟒,直接绞住他挥来的拳头。
“疼疼疼,要死要死!”
瞬间被制服的于少白,赶忙求饶起来。
两人扭打片刻,连日奔波心神紧绷的周阎,也是慢慢放松下来。
车队在一处客栈前停了片刻,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的周阎,又重新返回于少白的马车当中。
车里,燃着银霜炭的熏炉内,已加了少许的香料。
于少白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盘金丝莲子糕发呆。
见周阎进来,他垂头丧气的道:“这一走,又是十天半个月,周阎你说,飞花楼的小娘子们,会不会忘记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大少爷啊!”
腹内早已空空如也的周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也不理于少白,抓起矮桌上的糕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待几块香甜软糯的莲子糕下肚,周阎这才拍了拍肚皮,
瞅着独自在那黯然伤神的于少白打趣道:“放心,她们最多忘记你这个人,可不会忘记你手上的银子!”
“你会说话还是少说点吧......”
于少白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他又从矮桌下翻出一壶桂花酒,替周阎斟了一杯。
周阎也没客气,举杯倒进嘴中,连喝了几大杯,倒头躺倒在车厢中柔软的地毯上,呼呼大睡起来。
“啊?酒量这么差的么?”
于少白有些傻眼,这酒,他都能喝两大壶的。
莫不是这酒里被人下了毒?
再一听周阎均匀的呼气声,也不像啊。
于少白百思不得其解,闷闷的一个人坐在车厢独酌起来。
听着周阎震天响的呼噜声,他烦躁的拍了拍脑门,“年轻真好,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