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怀疑自己生病了。
某天早晨起来,我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心底窜出。
“你要忍多久?去把父母都杀了,快去啊。”
这个念头第一次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我被它吓了一跳。
想法实在是太过罪大恶极,让我光是重复一遍就浑身不寒而栗。
我叫言一知,是一名网络作家。
我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母亲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他们一辈子安分守己,遵纪守法,从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对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和蔼可亲。
他们将我拉扯到这么大,其中艰辛不敢想象。
我无论如何都不理解,自己感激他们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萌生出这样罪该万死的想法。
所以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的时候,我就朝着内心狠狠自我唾骂了一顿。
“你还是人吗?”
“你的书都白读了吗?”
“弑父弑母这种事情是犯法的!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赶紧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骂了一通后,体内那股躁动好像才消停了些。
我长舒一口气。
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结果没想到,从念头冒出那天起,这道声音竟然每天都会从内心深处发出。
一次,两次,三次。
一次比一次疯狂,一次比一次猖獗。
它就像是心底深渊里飘出来的魔鬼,萦绕在心间,我怎么躲也躲不掉。
“别装了,快去吧,我知道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刀就在那里,去杀了他们,你就彻底自由了。”
我望着厨房刀架上的菜刀,手兴奋得都在颤抖。
我竟有点想去拿那把刀。
不行!
不能拿!
我左手疯狂按住自己的右手,呼吸急促,眼眶发红。
病了,我一定是病了。
我要去看医生。
我一刻也等不了了,随便套上一件外套,打车去了市区精神卫生中心。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原本我想挂一个综合性医院的号,但在科室那里选了半天,好像也没哪个科室的描述符合我的病症。
选来选去,发现竟然精卫才最适合我。
我进到一楼大厅时,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是上午十点半。
那天是工作日,可前台围着的人群,却多到超乎我的想象。
几十个人围堵在前台咨询、挂号。
这些人的打扮都挺潮的,面容看上去也都挺年轻。
和我想象中的精神病人,完全不一样。
我粗略扫了一眼,拥挤的人群中,只有两三个中老年人,其余全是正值青春的年轻人。
60%都在20岁以下,30%在20到30岁。
年轻人脸上神色各异。
有人戴着口罩,有人戴着鸭舌帽,也有人将衣领立起来,戒备感十足。
但无论什么样,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空洞,无力,像是一滩永远翻不起水花的死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个发现令我大开眼界。
现在精神病已经这么年轻化了吗?
祖国的未来,难道要给这群精神病接管?
前台咨询的是一名男护士,身形有些微胖,正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挨个问道:“你是什么问题?”
“没有精神,浑身乏力,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有过自杀想法吗?”
“有。”
“实践过吗?”
被问到的女孩显然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没有。”
男护士听完后,慢条斯理将咨询条撕下来,写上号码递到女孩手中:“上午的号已经没了,这是下午2点的号,拿着。”
女孩局促的接过号码,从人群中退出来。
她的那处空位,瞬间又被其他人给填满。
我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女孩。
似乎是注意到我这边的目光,女孩也抬起头,目光从纸条挪到我脸上。
我们俩对视一眼,又快速且不约而同的统一侧过脸去。
“言一知!”
“在这儿!”
男护士高举着咨询条,大声叫着名字,我赶忙从人群挤进去,“我在这儿。”
男护士瞥了我一眼,例行公事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听到这句话,男护士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指着我身后的人潮,“能来这里的人,谁心情好?说详细点。”
我有些迟疑:“真的要在这儿说吗?”
这么多人,如果我说出我的问题,会不会被当作变态抓走?
男护士不以为然:“放心,没人在意你,说仔细点我才好给你分对应科室啊。”
原来如此。
我深吸口气,缓缓吐字:“我最近……想杀人。”
刹那间。
身后的嘈杂声不见了,连男护士的写字动作也停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杀人。”
“哦,”男护士嘟囔着,默默朝后退了半步:“你想杀谁?”
“我爸,跟我妈。”我语气平静的说着,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氛围,我勉强扯起一个微笑。
“……”
男护士不再说话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立马拿起面前座机,快速按下号码:“张主任,您那边还有几个号结束?”
“我这边有个病患可能需要插个队,您这边看完麻烦先给她瞧瞧行吗?”
“好的好的,谢谢。”
男护士挂完电话,将咨询条撕下来,推到我跟前:“往左拐,最里面的二诊室,等着叫号。”
“哦?”我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能看了,我还以为要跟那个女孩一样,等到下午去了。
我可真幸运。
我乖巧的坐在二诊室外边的椅子上,看着墙上各种精神疾病的介绍,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我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怎么就来到这儿了呢?
这念头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不会真是个变态吧?
想着想着,我开始走神。
最近,走神是我的常态。
就像是灵魂与身体短暂的分离开,自行进行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旅途。
等回过神来时,往往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而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晃而过,完全不记得期间发生了什么。
“13号!”诊室内,一道中年女性的声音响起。
我看了看咨询条上的号码,起身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