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看见雪中分布的几个黑点,只听乌斯一声吆喝:“哎~西里屋拉,啊到兮达~”
只见那边坐落着一大一小两个蒙古包,大蒙古包里钻出一高一低两个人。
走近后,心儿认出是一个穿着袍子的妇人领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的年龄与钟灵相仿。
这个胡族妇人被大家称呼为高云妈妈,因为她个子十分高大,如飘在天上的云一样。
她会说几句汉语,和心儿沟通起来方便。现在他们住的家中只有她和小儿子两人住着,她的丈夫和大儿子一家带着大部分牲畜去山里了,那边草原夏天没被牲畜吃过,干草多,他们整个冬天和春天都要在那边放牧。
乌斯已经和高云妈妈说好,让心儿和钟灵住在她家。
高云妈妈的小儿子叫巴和,年纪比钟灵大一岁,两个小朋友刚见面还有些生疏害羞,不过没多久就混熟了。
巴和带着小钟灵去看牛羊和马,巴和用和妈妈学的蹩脚的汉语,把自家的所有东西都给钟灵介绍了一遍。
家里的两只狗也很快接纳了新客人,一条黑狗叫小黑,一条老狗叫包包。
乌斯把车上装的粮食都卸下来,高云妈妈连连道谢,还双手合十感谢长生天。
心儿看过去,那只是十几袋普通的粮食,想来在大漠是较为珍贵的。
乌斯将人和东西送到就走了。
心儿跟着高云妈妈把粮食抬进蒙古包,刚才看着乌斯一手一袋轻松卸下车,可轮到她俩搬才知有多重,一袋粮食差不多三石,搬完十几袋,心儿的腰都快给搬断了。
别看蒙古包像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可高云妈妈讲他们住在这个包已经五年时间了,不论他们一家因什么事离开多久,再回来这个家也好端端的在,用草原上的话说:牢固的像一座山。
走进蒙古包里黑漆漆一片,在包的正中间,却至上而下有一束粗壮的光柱,蒙古包内所有的亮光也来源于此,心儿忍不住盯着那束光看,它安静、庄重,好像在蒙古包里站着一位天神。
环绕在这束光之外,就是胡族人家的各种日用家常,将大漠生活有序铺展开;
挂着毛毡像,长生天和狼图腾。四周围毡上挂着弓箭、刀和劈斧,还有马笼头、马嚼子、马绊、马鞭等等。是将所有的男子用件都挂起来了。
而下面就是一些女子做饭用的碗盏、锅灶和勺子。
在蒙古包里过的是黑漆马虎的生活,连食物都是黑色的,似尘封了多年,心儿拿起高云妈妈递给她的一个饼,也是饿狠了,张大嘴使劲一口咬下去,牙齿稳稳站在饼子上。
“哎~不是这样吃”,高云妈妈喊了一声,然后舀了碗深褐色的奶茶递给她,教她将饼掰开泡进奶茶中;
这样一泡吃,饼也不硌牙了,茶汤也不淡了,入口还带着些许嚼劲~心儿发自内心的感慨好吃。
在大漠上刚安顿下来,就猛猛下了两场雪,白雪皑皑的草原越发的冷寂、荒凉。心儿每日跟着高云妈妈赶牛赶羊,挤奶,做饭,收拾屋子,穿着鼓囊的衣服,走在大漠上被风吹的头发凌乱,面容沧桑。
在这里,小钟灵学会了骑马赶羊赶牛,变黑的小脸也越来越像一个胡族小孩。
心儿向高云妈妈问起统领狼军战士的人,才得知在这里能当上将军的人都不会是普通将士,必须是和汗王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行。
公山羊身上的狼图腾,心儿是见过的。因他当初是被贩卖过来的,还是下等奴隶,只以为他是胡地失孤流浪过来的。
“王子!”
心儿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老汗王见到失而复回的儿子十分高兴,昭告了所有族人。众人皆知老汗王的小儿子不但回来了,还英明神武,拥有带兵打仗的智谋。
老汗王十分信任他,将军权都交给了他,在此之前老汗王从没有给哪一个儿子给过兵权,即便给也只是护卫的兵权。
“据说汗王要将王座传给他。”
高云妈妈边做着扫把边说;
“他要当汗王?”心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云妈妈却摇头:“汗王有六个儿子呐,那些人不是狮子就是老虎,他当不上的。而且那五个大王子儿子都有好几个啦,他还连个女人都没有。”
心儿打了个寒颤,沉默片刻后又问:“那你为什么说,老汗王要将王位传给他。”
“我也不懂嘛,这是听别人说的,说是老汗王感觉自己还能撑几年,等小儿子嘛娶了王妃生了孩子,他就有资格和哥哥们竞争王位了。”
心儿忍不住腹诽:……他又要成婚!怎么到哪里都躲不过。
高云妈妈凑过来小声道:“我还听人说,说汗王这个小儿子嘛不行,不喜欢女人,给他找了好多姑娘都看不上~”
“许是他不想要王位呢。”心儿直言;
高云妈妈没回话,将手中的枳机草使劲一拢,嘴里咬住绳头,右手快速绕麻绳,一个扫把的雏形就在她手中呈现出来。
心儿以为对话结束,准备起身收拾餐桌,却听高云妈妈拉家常般的语调说:“当汗王的儿子是很好,吃好住好穿好,可是也有一个不好,就是六个儿子中只有一个能当新王,其他的却要被处死。”
一只碗砸地上碎了,本来蒙古包里都是土地是不会摔破碗的,但好巧不巧这只碗刚好砸在一块凸起的石尖上,碎成了好几块。
高云妈妈万分心疼的哀嚎了一声。
然而就算心儿再着急想多知道些什么,也不能够了,因为高云妈妈知道的也有限。毕竟这边的村子和中原不一样,一户人家和一户人家离得有十几里地,十几天都见不到一个人,更别说和人打听什么消息了。
那些消息传在她们耳朵里的时候就已经过期很久了。
她们住的地方离军帐和皇帐最近,可对于那里面的事,依旧不得而知。
心儿和钟灵即便是跟来了大漠,也跟天各一方也没有什么分别,见也见不到,话也说不上,只能听这些非假非真的传言替他担心。
大漠是真的很冷,夜里只能裹紧衣服被子,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无止境地冲撞蒙古包,早上醒来时又安安静静的好似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儿早上起床,草原上天亮的迟,蒙古包里还黑乎乎的像是夜里,她把像冰一样冷的衣服穿在身上,缓了半天才将衣服暖热。
心儿给小钟灵把被子边掖好,又拉过一张羊皮给她覆在被子上,之后才开门出去了。
昨夜有风雪来过,门口被冻住了,使了好大劲才推开。外面果然是个阴沉沉的天,这个月底就要入冬了,但是感觉今日就会下雪,隐隐觉到刺骨的风中带了雪粒子,打在脸上有明显疼的感觉。
高云妈妈已经在挤奶,心儿进去大帐篷里,里面已经生好火,她顺手把锅架在火上,抓起一块像碳样黑的茶叶丢进锅里,然后加上几瓢水,又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和牛粪。
想起刚来的时候,完全不能接受牛粪,得用夹子夹还捂着鼻子。现在却能徒手掰牛粪,把双手上的碎沫自然的拍落进火塘,然后再在身上抹一把。
很快,高云妈妈挤好奶提进来了。她家的母牛瘦弱,每日只能只挤小半桶奶,心儿倒了一半在锅里,奶茶依旧是黑灰色的,其他的奶还要留着给小牛小羊喝,而小牛小羊也是兑水喝。
大漠中的食物匮乏,一日三餐没菜没果没味道,调味只有盐巴。不知是为了御寒还是牧民口味重,所有饭菜都很油,一顿饭吃下来,腻到嗓子眼,幸好一锅茶从早煮到晚,喝茶可以解腻。
高云妈妈在叫巴和起床,叫了半天小伙子都赖着床不起;
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声动物叫声,高云妈妈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她走到屋角把一个压在瓮上的石头挪开,揭开盖子的同时惊呼了一声。
心儿放下搅奶茶的勺,走过去看那瓮中,竟有只奄奄一息的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