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之上,一片寂静。
凌不疑没带任何人,只自己靠在边上,仰头喝酒。
旁边整整齐齐一排的,全是空壶。
他习惯了我行我素,习惯了命令与执行。
这是高位,权势,和军旅生活带来的习惯。
崔琢同样如此。
猛兽不会允许有威胁的生物入侵自己的领地,除非它失去尖利的爪牙,变得安全无害。
如果对方也同样是这样的猛兽,那就只能战斗对抗,鲜血淋漓。
直至一方投降或者死去。
凌不疑回望深夜里宁静的都城,却突然发现街道角落的动静。
一灰衣人在前奔逃,数名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持剑追击。
那人身影有些眼熟。
凌不疑目光一凝,是韩武!
……
韩武被追上了。
他狼狈的躲过一剑,却不慎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围。
千钧一发之际,凌不疑赶到。
那人被一脚踹飞,其他人握紧刀把,转向这个新的对手。
“少主公!”韩武震惊又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凌不疑本就情绪不佳,这些人撞到这个档口,也是倒霉。
玄色的衣袍翻飞,眨眼的功夫,他几个回身,已经解决掉六人。
“少主公,留活口啊!”
韩武顾不上别的,连忙开口,主要杀的太快,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呃,呃……”
凌不疑及时收手,最后一人被他踩住脖颈,痛苦呻吟。
韩武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怎么回事?”凌不疑看向他。
“少主公,我已寻得当年的医士。”
韩武把消息汇报给他,“他在军中,曾见到那些,被派去查探瘴气的,将士们的坐骑。
倘若人被瘴气所杀,马必不得幸免,他心生疑虑,暗自查探,发现那些将士,皆死于刀伤!”
凌不疑眼神一振,韩武接着道,
“他害怕之下,卸甲归田,隐姓埋名。
我本想带他见少主公的,无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凌不疑脚下发力,“说,谁派你们来的!”
韩武蹲下身子,拉下那人面罩。
那个黑衣人抿紧嘴唇,似乎不肯开口。
韩武仔细看他,“你们究竟是何人”
不对!
“小心韩武!”
和凌不疑同时的,还有那黑衣人张口吐出的毒针!
接着黑衣人袖中寒光一闪,匕首立马在凌不疑腿上划出一道伤痕。
凌不疑反应极快,不给他跑远的机会,抬脚掀出地下的一把刀,穿心而过!
那个黑衣人倒地,再无呼吸。
凌不疑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他连忙去看韩武,
“韩武!韩武!”
韩武维持着那一刻的表情,连震惊都来不及表示。
毒针正入他的眉心,冷光微闪。
凌不疑摸着他脖子上已经停止的脉搏,最后,也只能轻轻合上他的双眼。
他猛地一捶地面,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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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公,属下已将刺客尸体处置,只是我们查过刺客出身,全无线索……”
凌不疑端详着手中半指长宽的小盒,
“那些刺客追杀韩武,用的是军中,围困擒敌的阵法。”
他把小盒放回桌案上,“而这些毒针,每根中空,暗藏毒汁,非寻常铁匠能制,应也是军中之物。”
阿起皱眉,“竟是军中之人……不过各地驻军众多,随行的武将也不少,我们该从何查起?”
凌不疑道,“此次韩武已经查明,当年那批被派去查探瘴气的士兵一个未归,可他们的坐骑,却都回到了军中。”
他神色冰冷,
“既有如此大的疑点,小越侯为何不报,他不仅不查那些兵士的真正死因,反而将此事快马告知老乾安王,劝其也暂缓救援……而且,韩武已经查清,那些兵士,并非死于瘴气。”
阿起神色惊讶,“少主公觉得,是小越侯故意杀人灭口?可……可那些都是他自己人”
“他为坐实瘴气之实,掩人耳目,杀人灭口”
凌不疑一字一顿,眸色深沉晦暗,
“是他拖延了救援,致孤城城破。”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
“韩武之死,证明他已知晓背后有人在查此事”。
接下来,我们不能明查,只能暗访,我们要加倍谨慎。
阿起无声点头。
“少主公!”
阿飞从外面进来,“圣上令孙医官来为你查伤,可要让他进来?”
“不见”
阿飞一脸无奈,“圣上说治不好,孙医官提头去见”
“圣上说了这么多年了,可曾真的摘过谁的脑袋!”
凌不疑心中一清二楚,当今陛下不是个杀伐果决的,极其念旧情。
他最后回复了一句,“不见,就是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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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室之中,烛火映照,亮如白昼。
越妃努力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忍无可忍!
“哎,你怎么起来了呢”
文帝见她起身,不由疑惑。
“陛下要在屋里练功,妾就不妨碍陛下了,妾去侧殿睡去。”
她拉上外衣,就要往外走。
(来回踱步,大半夜不睡觉)文帝∶。
他赶忙把越姮按住,
“唉,朕也是担心子晟,你说他这伤了腿了,也不告诉朕,唉,朕一想起来,便是寝食难安啊……”
越姮揉着自己发痛的额角,忍不住白他一眼,
“子晟哪次受伤了不是自己扛,若为这般就愁的睡不着觉,那陛下夜夜别睡了,修仙法去得了”
文帝眉毛一挑,眼神凝重,“这次可不一样,他不仅瞒伤,还欺君!”
越姮瞪大眼睛,
“呦,这闷葫芦开窍啦”
她配合着文帝的话,“那陛下说来听听,他都欺瞒陛下什么了?”
文帝就等她这句,忙开口,
“他说他这伤,是骑马摔的,鬼才信!
子晟自从六岁开始,上马如飞,不曾摔过!”
他一脸无语,“骑马摔伤的?呵!”
文帝又拉过越姮,“听说,他摔伤前,还去找过阿麟!”
越姮闭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听说当时不知怎的,黑甲卫白羽军,在阿麟府门口对上了!两人刀兵相见啊!这门都没进呢,不知道就起了多大冲突……”
文帝继续念叨,
“那后面子晟自己一个人进去一趟,完了就受了伤!这八成是和阿麟起了口角,怕朕责罚,这才隐瞒不报”
他幽幽一叹,“子晟心里有了阿麟,就没有朕喽”
越姮无奈,伸手拉上他的手,
“陛下,谁还不曾年轻过?当初,陛下对妾,不也是这般嘛”
文帝反手握住她,“那不一样!
当初,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但是你知道吗,阿麟,她就是木头不开窍啊她!
当初涂高山,那个袁善见也是……算了,反正阿麟指望不上”
文帝眉毛一皱,思索着,
“当然,阿麟倒不至于真和子晟动手。
不过也肯定有点关系在,而且子晟伤都受了,自己缩府里算什么事!”
越姮感慨道,“是啊,想当初陛下,哪怕是脖子上被蚊子咬了个包,都会想方设法的让妾知道”
文帝得意仰头,那是。
“子晟既然受了伤,有了这个机会,那如果不让阿麟知道,那这腿,不是白伤了吗”
越姮笑眯眯说道。
文帝精神一振,“对!对对对!”
他从榻边上弹起来,乐的扶上一边的屏风,
“阿麟就得知道,她知道了,才能心疼啊!
我明天就把他们都召进宫来,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伤!”
越姮心道,以阿麟的性子,只会嘲笑,哪来的心疼。
不过也说不准呢,万一阿麟突然发现她喜欢子晟了……
不过越姮自己已经困得哈欠连天,懒得再想,
“那陛下,现在,能不能先心疼一下妾呢”
文帝转头,“能!”